陈年烈狗/陈年烈苟
汤医生叫他:“小南。”
“哎,”陶淮南回头,“怎么了汤哥?”
“来尝尝。”
陶淮南拿着小板凳走过去,坐在汤医生旁边。汤医生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香味儿,很清新的味道,陶淮南很喜欢。汤医生往他嘴里喂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很香,有点辣。
“好吃,”陶淮南小声问,“是什么啊?”
“螺肉,咸不咸?”
“不咸,”陶淮南舔舔嘴唇说,“刚好。”
陶淮南最近喜欢别人做饭的时候他在厨房坐小板凳,就很喜欢这种别人在忙来忙去他找个空位置坐着等的感觉。哥是不做饭的,他做饭难吃,一般家里也就是汤医生和迟骋进厨房。这俩人都爱找陶淮南尝,跟喂小猫一样。
陶晓东从厨房门口探头进来:“偷吃什么呢小崽儿?”
“不知道,反正很好吃。”陶淮南说。
他听见哥也走了进来,挨着汤医生,贴着人说他也想尝尝。陶淮南撇撇嘴,心说陶晓东一把年纪可真不嫌磕碜。
他俩黏黏糊糊低声说话在那尝,陶淮南都想走了。
“我这座位给你啊?”陶淮南仰着头问,“你坐这儿?”
俩大人都笑了,不知道谁拍了谁后背还是屁股一下,陶晓东说:“不抢你地儿了,你坐吧。”
陶淮南耳朵是很灵的,别人什么动作说点什么悄悄话他一般都听得清。
俩哥总以为他看不见就不用避着他了,其实有的时候他俩偷着抱一下陶淮南都知道。衣服那点小摩擦声瞒不过他的耳朵,也就是不拆穿他们罢了。
晚上俩哥睡他们房间,为了表示他们没偷着干点什么事儿,连门都不关。
陶淮南善解人意小天使,每次睡前都告诉迟骋把门关上。他俩虽然在家不干什么但是他来总说悄悄话,悄悄话陶淮南不至于都听得见,可也替他们不好意思。
迟骋还在学习,陶淮南背完单词问他:“小哥睡觉吗?”
迟骋没抬头,手无意识地捏着他胳膊上的肉来回捏着玩:“你先睡,我等会儿。”
“你好累了今天,”陶淮南亲亲他,声音很小地说,“早点睡吧。”
迟骋“嗯”了声,问他:“想让我陪你?”
“没有,就是不想你太累。”陶淮南手指在他太阳穴处揉了揉,“你躺下我给你按摩。”
迟骋还是“嗯”。
陶淮南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自己马上又跟了一句:“今天好好按摩。”
本来迟骋脑子里一直在琢磨那道题,没太仔细听陶淮南说了什么,这会儿被陶淮南这个强调给弄得分了心,笑了出来。
他一笑陶淮南倒有点不好意思,上次说着要给人按摩,按着按着他就有点控制不住,不对味了。
迟骋做完那道题,把陶淮南抱起来,陶淮南马上环住脖子,亲他脸。
小孩又乖又黏人,他越这样迟骋越想咬他。
迟骋爱咬人。
陶淮南喜欢被他咬。
“你好像小狗。”陶淮南被迟骋在脸上咬了一口,捂着脸笑道。
迟骋又咬了他下巴,他咬人一点也不疼,咬着玩。迟骋不抬头,声音里带着喘气声和略微的哑,回他:“不是你的狗吗?”
陶淮南于是更笑了,只说:“你是我小哥。”
哥在家的时候他俩咬来咬去都不敢出声,陶淮南连呼吸都不敢弄得太重,迟骋说他能哼哼,但是他自己意识不到。
咬完陶淮南觉得有点心虚,他们房间里纸没了,迟骋要出去拿,陶淮南叫住他:“我去拿。”
他小心地拉开门听了听,哥那屋风平浪静的,那俩哥没在说话,好像是睡了。
陶淮南轻着脚步摸去阳台储物柜,哥突然出声:“干啥呢你?”
“哎我天!”陶淮南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
“我刚要睡着听见你出来了,”陶淮南在屋里跟他对话,“上厕所你偷偷摸摸干什么。”
“我不是怕吵醒你俩么?”陶淮南让他吓得心还砰砰跳,拍拍心口说,“以后这个家里禁止突然说话,陶晓东。”
“那我说话前还得打个报告?”陶晓东失笑,“我要喊一嗓子‘报告’更得把你吓一蹦。”
“小南别理他,”是汤医生的声音,“去吧。”
“汤哥你管管他!”陶淮南还站在哥房间门口说话,迟骋已经去拿完回来了,坦坦荡荡一点不虚。
汤索言笑着回他:“行我管他。”
汤哥确实能把他哥治得服服帖帖。他俩还没好上那时候哥就听人家的,一点脾气没有。现在好上了那更是没脾气,陶晓东在家里人面前向来这样,最好说话的就是他。
他和汤医生在一块之后陶淮南觉得他变了个样子,不像原来那样总是绷得硬邦邦的。晓东现在活得更有人气了,这样很好的。
但汤医生也并不是经常能来,当医生的都忙得很,工作日加班周末值班是常事。
这个周末难得两天汤医生都在,本来说好周日要一块出去。结果陶晓东那边接了个电话,过会儿迟骋也接了一个。
陶晓东接完电话之后看了眼迟骋,迟骋对着电话,挺久才“嗯”了声,说“我知道了”。
第66章
他们是当天下午回的老家, 陶晓东去店里说了些事儿,然后直接开车拉着他俩就走了。汤哥走不了,他明天有会诊也有手术, 所以只有他们哥仨回去。
是秋天开始落叶的季节, 半黄的叶子飘飘荡荡落下来铺了满地。
曾经他们走这条路的时候连高速都还没有, 只能走省道。现在是新修的高速路了,连路面上的白线都还很新。
迟骋奶奶要不在了。
陶晓东那个电话是老家叔叔打的,迟骋接的电话是迟志德打的。
迟志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这些年一直在南方, 迟骋和他没有什么联系。迟志德有了新的家新的孩子,不知道他现在喝醉了酒之后还打不打人了, 还好南方暖和, 冬天小孩再怎么在外面跑也不会冻僵得像条死狗。
迟骋从那年跟迟志德断了关系之后没再回来过,刚开始每年会给奶奶打几个电话,可奶奶实在是怨恨这家人, 人老了之后总有些固执,她在电话里总是难掩厌烦,再后来就连电话都不接了。
陶晓东一直托老家叔叔帮着照看,钱和东西都不缺。老人身体一直不错,这次突然不行了确实没预料到。
陶淮南在车上握着迟骋的手, 慢慢地趴下去,枕着他的腿。
迟骋于是无意识地拨着他的头发。
他一直没说什么话, 直到车开过河边,驶入乡道, 那些勾起记忆的矮房子和旧墙逐渐纳入视线。迟骋拍拍陶淮南的脸, 跟他说:“快到了,别睡了。”
“我没睡。”陶淮南坐起身, 声音听着一点都不困。
陶晓东也很久没回来了,小村子变化不大,村口那条小砖道也还是和从前一样难走。
他和迟骋都是在这出生的孩子,但迟骋对这里的感触没陶晓东深。
迟骋对这里根本没什么感情。这儿留给他的没有好的记忆,只有疼和冷。
“回来了?”迟志德正站在门口抽烟,看见他们三个走进来,吐了口烟,平静地打了声招呼。
迟骋没说话,陶晓东问:“怎么样了?”
“等着咽气,没意识了。”迟志德这些年变化很大,他两鬓头发都花白了,脸看着也很显老。穿了件米色的夹克和旧牛仔裤。
人或许都会变,他现在看着和以前有点不同。
迟骋进去看老人,陶淮南跟着他。陶晓东也进去看了看,老人躺在床上,衰老的脸上是木然僵硬的昏睡,嘴巴张着,老相尽显。
陶晓东再出来的时候迟志德还在抽烟,也递了一根过来给陶晓东。
陶晓东接了,就着迟志德的火机点了火。
他们站在门口各自沉默着抽了根烟。完全不同的人过着不同的人生,即便曾经一起在这片土地上打着滚长大,可现在一起站在这处,也是没有一句话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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