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
所以是从那个时候起,覃最就想着要跟他拉开距离了。
江初觉得如果再往前倒个五年,不用,三年都行。
如果现在他只有二十六岁,应该都能顺着自己此刻的心情,把覃最叫回车里亲他一口。
然后干脆直接地调头开车,把人拉回家。
什么狗屁的把时间还给他,什么想想,什么怕他真的跟家里说开后就不再有余地,会难受后悔……
全都给他滚一边儿去。
当下不后悔就是最好的余地。
偏偏他真的做不到。
覃最每次在家里以外的地方亲他,也许就是这样只用考虑当下的心情,能多留一秒钟的心思朝窗外看一眼有没有人都算是理性。
江初却会想出一万种意外和顾虑的画面来。
就像现在这样。
好像一直以来真的就是这样,覃最不管不顾地跟着心走,他在旁边瞻前顾后。
现在覃最开始顾虑了,他却仍然不能、也不该,不敢随心所欲地替换过覃最的处事方法。
他们之间的情况太复杂,不是一场递了棒就只管闷头往前闯的接力赛。
江初甚至没有那个信心确定,覃最是真像他说的那样,觉得自己太累,所以要把时间还给他,等他来做决定。
还是覃最他自己也真的觉得累了。
毕竟他还太小。
“啊。”江初收回目光,像是催着自己回神一样,食指在方向盘把手上轻轻敲了敲。
“去吧,注意安全。”他交代覃最,“到了给我打电话。”
覃最到小区楼下时,康彻才刚想进入第二轮回笼觉。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得脑瓜子直嗡嗡,他眯缝着眼叹了口气,抬着胳膊掏了好几下才给扒拉出来。
“到了?”他挤开一点儿眼皮瞄一眼来电人,接通了直接扣在耳朵上问。
“到楼下了。”覃最说。
“直接上来,五单元,二楼。”康彻挂掉电话打了个呵欠,撑着脑门儿坐起来,下床去给他开门。
康彻是放假前随便找的假期转租,就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区,去院里很方便。
就是老小区老公房,也没有电梯,不过爬个二楼也就一分钟的事儿。
覃最拐进五单元时还想着忘了问房号,等他上去,左边那家的房门已经开了,大大剌剌地冲外敞着。
“康彻?”覃最喊了一声。
“这边。”康彻从卫生间叼着牙刷出来,朝他露个脸。
覃最看一眼他只穿着内裤的两条大长腿,关上门进去换鞋。
康彻接的这个转租,原本的租户是一对儿小情侣,房子不大,但是布置的挺上心。
阳台摆了一溜小绿植,卧室还专门贴了新墙纸。
“我以为你得买晚上的票。”康彻洗漱完,挂着一脸的水甩了甩脑袋。
“吃饭了么?”他去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抛给覃最一听,“微信里也没说明白,怎么说来就来了,还是跟你哥闹开了?”
“你套条裤子。”覃最没先答他的话。
他接住可乐,随手竖在行李箱上,在沙发上坐下给江初拨视频。
康彻都不用问,看他掏手机就知道要干嘛。
他笑着轻轻叹了声“哎”,拉拉内裤边儿转身朝卧室里走。
今天周日,江初不用去公司,送了覃最就直接拐弯回家。
覃最这边视频拨过去都没两秒,屏幕一弹,他已经接起来了。
“到了?”江初的脸刚从镜头里显出来就问,嘴里还叼着根燃了一半的烟。
“刚到。”覃最看一眼江初那边的背景,在书房。
“看看房子么?”他把镜头翻转过去,起身大概扫了一圈。
江初确实在等覃最的电话,但也没想到他直接就这么拍起来了。
他正想暗示你拍也别当着人康彻的面儿,太直白了。
结果镜头晃完他也没看见康彻的影子。
“康彻呢?”江初眯缝着眼吹吹烟,犹豫了一下,降了点儿声音问。
“这儿呢,哥。”刚问完,康彻就从应该是卧室的房门里出来,笑着朝镜头喊了一声。
“吓我一跳。”江初眼皮冷不丁一蹦,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也笑笑。
康彻光着膀子,只在胯上挂了个大裤衩,手里还拎着个皱皱巴巴的毛毯。
江初打量一眼,随口问他:“晒被子?”
“没,给覃最拿的。”康彻晃到沙发旁边,把毯子往上一扔。
“你自己垫点儿衣服当枕头,我也没多的。”这一句是他在对覃最说。
覃最已经把镜头转回前摄像,随意地“嗯”了声,好像也没当回事儿。
江初弹烟灰的手指顿顿,跟他随口说了点儿别的,就把视频挂了。
刚要锁上手机,江初的微信跟着就弹了出来。
江初:不是说两张床?
覃最愣愣,拇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所谓的两张床,“床”就是个指代,纯粹就是不在一张床上睡的意思。
康彻一个人住个俩月的短租房,想也不可能还专门弄个两居。
江初显然没跟他在一个频道里。
“你这会儿拎毯子出来干嘛?”覃最搓搓脑门儿,有些疲累地皱着眉往后靠在沙发上。
“助攻啊,跑我这儿不就为了吊你哥么?”康彻又从卧室拿个枕头出来,也扔在沙发上,“你哥有反应了?”
覃最没说话,给江初回了句“沙发床,摊开就能睡”。
江初那边过一会儿才回过来,就四个字:去买枕头。
康彻拎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研究两秒覃最的表情。
覃最把手机扔在旁边就一直没出声。
他跟愣神一样,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冲着地板哪块儿盯着,好半天才撑着膝盖搓了搓脸。
估算失误了?
“怎么了到底,跟你哥连一个屋檐底下的兄弟都当不成了?”康彻重新问回覃最刚进门时的问题。
覃最眼皮都没撩,简单地概括了五个字:“变回兄弟了。”
“哇。”康彻一脸平静,毫无诚意地表达了一下惊讶。
他转身从餐桌上够过烟盒咬出一根,又抛到沙发上,模模糊糊地边点火边问:“你哥提的?”
“我。”覃最没拿烟,夹过手机在指间一下下转。
康彻又看他一眼,这回倒真有点儿惊讶。
“长进了啊。”他笑了笑,“你哥呢,什么反应?”
“没说什么。”覃最转圈玩儿手机的指头停了下,“我知道他也得想想。”
“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康彻头一回对覃最跟他哥的事儿,“你哥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一直没说明白的情况。”覃最还是弹了根烟出来叼上,“他妈应该是看出点儿什么,他压力太大了。”
“就该有的都有,该干的也干了,然后又都不敢想别的。”康彻立马就懂了,垂着半拉睫毛点点头,“结果根本轮不着你们现在敢不敢想,丈母娘就逼上来了。”
覃最看他一眼。
“你俩谁在底下?”康彻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
“你后悔么?”覃最没接他这个问题,突然反问了康彻一句。
“哪方面,跟家里?还是那半截儿恋爱?”康彻踩着椅沿往后靠,看着这间一室一厅的小租房四角,像是挺认真地想了想。
“我要说一点儿都不后悔,你信不信啊?”他朝后歪着脖子重新看回覃最,笑笑问。
第98章
覃最沉默着, 没说信,也没敢说不信。
这问题其实在上学期,康彻就已经透露过答案了。
那天覃最刚跟江初分开返校, 得知了老杜要结婚的消息, 被康彻拽去吃火锅。
覃最都忘了他是跟康彻聊到什么。
就记得康彻边涮肉边随口说了句:“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跟家里能往后拖就往后拖,别脑子发热,这话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