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之痒(ABO)
“什么声音?”
许瑞白确定,那确实是他三叔的声音。
白竹虞的眼神扫过了衣柜,他屏住了呼吸,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气孔,他几乎要以为白竹虞正与他对视。但下一秒白竹虞却收回了眼神,搂住了男人的脖子,以吻封唇,挑高了眉眼,声音更加高亢。
事隔经年,那个留在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的记忆里的衣柜,经过时间的侵蚀和风化,尽管早已变得恍若梦境,甚至坍塌成废墟,但那一道道令人可怖的惊雷和那一声声脸红心跳的呻/吟,却依然在他的耳边回荡。在那之后的岁月里,在每一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声音都像是梦魇一般缠绕着他,毫无忌惮的入侵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对每一个Omega的排斥和反感更深一步。
白竹虞对他说,“所有的Omega都是这样的。”
“这是上天赋予他们的权利,也是他们抗拒不了的天命。”
“Omega没有资格说爱。”
她说,“Omega永远都不会爱,他们只会接受。”
——如果意识是可以改变的呢?
他们长年累月的向每一个孩子灌输这些观念,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当人们沦陷于情欲交合时,他们会放弃思考。
人类永远感受舒服,那他们便也没有心思反抗了。所有人都会耽溺于欢愉的白日梦中,渐渐被驯服,渐渐与这些思想共存。
当然,也许有人没有,但是谁知道呢?大家都学会了伪装着生存。
因为大家都明白了,没有人有能力反抗。
他远远地,和叶嘉保持着距离:“这对于你来说是荒谬的,但我却无数次思考,他们也许是对的。”
他在挣扎中绝望,他努力维持着清醒,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沦。那种清楚自己每一个死亡瞬间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来得更加恐怖。
叶嘉轻叹了一口气,他有些不忍心地走近,摸了摸许瑞白的脸颊,这并不因为他是许瑞白,如果是一只狗,叶嘉也会如此。
“瑞白,这个世界是有客观规律的,有些显而易见的东西是不容置疑的。不是所有人做爱都是因为本能,更多人是因为爱。”
“我因为爱你,所以从A市赶到G市只为见你一面;我因为爱你,所以进W社做我并不喜欢的工作;我因为爱你,所以来了第一次发情期;我因为爱你,所以甘心为你注射B类抑制剂。我干干净净,我的爱也清清白白。”
——我爱你的时候,清白且勇敢。[2]
许瑞白没了声音,像是无法理解叶嘉嘴里说出的这些字句,眼神里只有一片空白。他想过所有的可能,却没有想过叶嘉也许真的爱他。
叶嘉说这些时,竟然感觉无比的平静,他感觉不到青春逝去的懊悔,也感觉不到被人误会的憋闷,他的心中升腾起一种伟大的情感,那是一种怜悯。
那是懂得爱情的人对无爱者的怜悯。这种感情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许瑞白蹭了蹭叶嘉的手掌心,他几乎就要徜徉在这样缥缈却温暖的幻觉里,迷迷糊糊的仿佛听到雨滴拍打树叶的婆娑声,和远处山丘上传来的鸫鸟的鸣叫声。
“叶嘉,我们就当过去一笔勾销好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许瑞白无助得像一个小孩,他知道他全都错了,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对着他生命中的流星乞求,乞求一切重新开始,如果可以,从那个衣柜开始。
叶嘉摇了摇头,他捧起了许瑞白的脸,用指腹轻轻的抹过他脸上的泪痕,“瑞白,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着,这世上有六十亿人,就有六十亿种痛苦。没有人会因为你的痛苦就原谅你的过错。”
“瑞白,无论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我永远都会记得。我会永远恨你。”
许瑞白望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却执拗的流出泪,他说——
我不信。
我不信你爱我,我也不信你恨我。
[1]摘自《基督山伯爵》
[2]改自伊恩.麦克尤恩《赎罪》:我与你相爱时,清白且勇敢。
第54章
自那晚后,一切又恢复了寻常,仿佛那晚所有的故事都随着消失的雷雨也一并消失在了天际。
午餐过后,严谨的Beta女佣像往常一样帮他端来了摆放得无比精致的水果,旁边金属的叉子闪着冰冷的光芒。叶嘉已经忘了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三天?一周?或者是半个月?时间对他而言变得毫无意义。
不过是今日重复昨日,明日又抄袭今日的循环罢了。
许瑞白对他变得更温和了,会在清晨送他鲜花,会在傍晚为他读诗,会在夜晚抱他安眠。许瑞白像是要用这样过分的温柔来弥补他失去的自由。
被人戴上枷锁的小孩,此刻也学会了凌虐者的手段,他将无人可见的枷锁,温柔地套在叶嘉的脖子上。如同他母亲对他做的那样,他也如此对待叶嘉——
企图用金丝打造的囚笼来诱骗天空的飞鸟放弃自由,他说,我会给你最优渥的生活,免受风雨之苦。
或许他也明白了,幸福的来源便是学会热爱无法逃避的命运。
叶嘉想,是不是以后都有这样过下去了呢?他对离开这里不抱希望,即便离开这里又如何?许瑞白有一万种方式让他自己走回来。
叶嘉拿起叉子想要把盘子里的水果叉起来,可是那水果偏要和他作对,三五次也没能叉起来,最后更是直接从桌面一跃而下,掉到了地毯上。叶嘉攥紧了叉子,闭了闭眼,一种类似于无聊的感觉涌了上来。
——要不,就这样吧?
——要不,去死吧?
其实细想来,他的人生似乎也没有特别想要完成什么事,特别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又或者特别想要成为哪种人。一路被时代推着长大,随波逐流的学习,考试,工作。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后来发现难以实现,便退而求其次,退了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回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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