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
“报了,没用。”陈墨淡淡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就认识你一个律师,没办法才找你帮忙的。”
祁嘉这人虽然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对待自己热衷的事却是一丝不苟。
当即就一脸坚定地保证:“这事交给我,放心,一定让那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来,堵在陈墨心口的浊气稍稍散了些。
齐彩这两天有厌学情绪,陈墨没逼她来上课,怕她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让同行的女老师去陪着她,自己一个人上了四节课。
关于证据的事陈墨没多过问,他相信祁嘉的能力,一脸平静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
祁嘉听得咬牙切齿,化愤怒为动力,誓要让那畜生付出代价。
几天后,警车呼啸着开进山村,一路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校长正坐在办公室里优哉游哉地喝茶,被破门而入的警察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铐上手铐带走,一出门就看见站在警察身后的陈墨。
陈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片刻后轻轻扯了扯嘴角,是一个嘲讽的弧度。
祁嘉站在他身旁,面容冷峻地打量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他不止报了警,还向法院提起诉讼。
报警是为了让他在众人面前身败名裂,起诉则是为了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村子人尽皆知,校长是个觊觎学生的变态,警察都把他抓走了。
之前关于齐彩的谣言不攻自破,但对她造成的伤害却是无法弥补。
齐彩在家睁眼躺了一天,女老师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以为这孩子受打击太大缓不过来了,寻了个话题跟她说话,却只见她反应缓慢地转了转眼珠,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陈墨是跟祁嘉一起回来的,齐彩见了他才稍微有点反应,偏头轻轻叫了声:“老师……”
祁嘉光是听故事心里只是愤怒,现在见到小姑娘这个样子,鼻头霎时一酸,别过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校长因犯罪证据确凿被判刑,陈墨作为监护人出庭,听到审判结果后缓缓地闭上眼,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失态。
尘埃落定后所有的事情看似回到了正轨。
祁嘉来这一趟请了半个月的假,事情结束后反倒不想走了,美其名曰多跟陈墨叙叙旧,顺便体验山区生活,然后顺其自然地住进了那间空出来的茅草屋。
陈墨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为了照顾齐彩,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做饭,每天除了上课批作业,还要去水井挑水。有一次为了省事,一下子挑了两桶,回去的时候被石块绊倒,身体失去平衡,腰重重地跌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那几天本就因为劳累过度腰酸背痛,从那之后就落下了病根,腰不能使太大劲。大夫嘱咐他好好休息,结果他在床上歇了不到一周又皱着脸蹦跶起来要去上课。
来这之前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也可以做一个好老师,传道授业,教育孩子,帮助他们坚定梦想,甚至已在无形中改变他们的未来。
他在大山深处真正懂得了教育的意义,哪怕后来回到江城,站在干净明亮的教室里,他仍旧无法控制地思念那些目光拘谨又小心翼翼的孩子。
奶奶的坟墓最终落在村里的墓地,陈墨有时候找不到齐彩就会去那找。
小姑娘默然站在墓碑前,不哭不闹,看上去像是没有灵魂的娃娃,眼神空洞,瘦得让人心惊。
陈墨来之前签订的合同期限是一年,眼见日期越来越近,他不得不在留下和离开之间做一个决定。
他原本可以走得心无旁骛,可现在心里却有了牵挂和不舍。
而最重要的,是他放心不下齐彩。
那天晚上陈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时不时地往齐彩碗里夹肉,直到看她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神情,气氛稍稍活跃了一些,他才斟酌着开口问道:“以后……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离开?”
“我会回到江城,会照顾好你。”他柔声说。
齐彩夹菜的手顿了顿,垂下眼,半晌后才轻轻点头:“我跟着老师。”
陈墨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晚上坐在床上翻之前用来记电话号码的小本子,祁嘉的号码就是在这里找到的,他想找找还有没有留在江城生活的同学,想找人帮忙安顿回去之后的事。
可是他高兴了这么久,意外还是来了。
那天祁嘉决定离开,拖着行李箱才刚刚走出村子,兜里的手机就猛地震动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接起,只听陈墨的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战栗,似乎抑着极大的恐惧,一字一顿地说:“齐彩不见了。“
第49章
齐彩在陈墨床头留下了一封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墨握着纸站在原地,脸上毫无血色。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祁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剧烈喘息,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人啊!”
陈墨僵硬地摇摇头:“找不到……她说她想一个人走,我找不到她。”
祁嘉夺过纸一看,顿时哑然失声。
陈墨要带齐彩离开的事不知怎么走漏风声,村里有人说闲话被她听见,齐彩没写,但祁嘉猜测应该不是些好听的话。
小姑娘一直忍着这件事没说,但估计是压力太大忍不住了,所以留下这封信不告而别。
她的字歪歪扭扭,带着稚气未脱的青涩。
“……陈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指责我……我想一个人走,对不起老师,让你失望了……”
走?
她一个人能走去哪?
一股凉意从心底骤然而起,祁嘉险些站不住,猛地拽住陈墨的胳膊:“快……快去找她!”
陈墨看到这封信后一直处于一种麻木恍惚的状态,此刻脑海中的混沌瞬间被一道闪电劈开,他如梦初醒,转身就往外跑。
祁嘉跟他分头找,两人把齐彩能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人。
路上遇见一个挑水回来的老伯,老伯认得陈墨,见他神色慌张,隔着老远冲他喊道:“出什么事嘞?”
连奶奶的墓地都没有人,陈墨身体里的各个细胞都达到了空前紧张的状态,心跳一下重过一下,回头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了句:“……见过齐彩吗?”
他的声音很轻,老伯隐约听见齐彩两个字,“哦”了一声,往身后一指:“我看见她往那边去了。”
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山,林海茫茫,寂静无声。
陈墨匆忙道了声谢,一口气跑到山脚下,林间泥土松软,隐约可见一路蜿蜒清晰的脚印,他来不及多思考,顺着脚印的方向直往山上奔。
祁嘉还在学校那边找,一无所获。
他漫无目的地向丛林深处走去,山的轮廓逐渐清晰,人声消退,四周静谧,只能听得见鸟飞掠树梢的声音。
走着走着,他隐约听见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脚步。
像是一道凄厉的哭喊,回荡在某处山谷,带着绝望的回音传到这里。
好像是陈墨!
祁嘉一激灵,仔细辨认声音的来源,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头,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窜。
等他赶到的时候,陈墨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两只手正抓着一块大石头,看样子是想往下爬。
“陈墨!你疯了!”祁嘉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揪住他的衣服,用力把人拽到安全的地方。
“齐彩呢?”他晃了晃陈墨的肩,焦急问道。
“……”
陈墨的视线缓缓转向那陡峭的崖壁,身子猛地一颤,在祁嘉难以置信的视线中痛苦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滑落,却说不出话。
山崖高耸,石块嶙峋,救护车和警车一同赶来,但也没办法立马就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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