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浪费
作者:几杯
时间:2021-01-05 01:58:53
标签:都市情缘
吴川看出来他今天在私人饭局的状态还不如上次在诊所时放松,先宽慰他:“我现在反正也不在执业状态,你不用当做完成任务或者看医生一样跟我讲,如果说出来会舒服一点你再说。”
谈少宗低头看盘子里精细摆放的食物:“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只是有时候觉得现在再讲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做错的事情复述一百遍也没法儿更正。上一次说到哪里?电影散场之后吧,后来我们从电影院走回酒店,日落走到天黑,一路上都是在过泼水节的本地人和游客,回酒店的时候衣服都湿透,路过楼下泳池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餐,他知道一家可以看湄公河角度很美的餐厅。”
谈少宗当时全部注意力本来还在湿透的衣服上,黏着皮肤的感觉并不是那么舒服,他都有冲动干脆跳进游泳池来个痛快。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祁抑扬突然开口让谈少宗又有了一点紧张的感觉。
花园和泳池被灯照得亮堂,祁抑扬说话的时候神色很认真,带一点点笑意,那是一种谈少宗之前没有看到过的表情,让谈少宗觉得祁抑扬很想听到他肯定的答案。
谈少宗知道自己沉默了很久,因为左手手背都被蚊子叮了个包,他两手背在身后,右手忍不住要去摸那块发痒的小小凸起。他从来不知道祁抑扬是那么有耐心的人,没有催促也没有变得不耐烦,还是那样柔和的、少许胜券在握少许紧张忐忑的表情,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谈少宗在沉默中并没能进行什么有效思考,他的思绪从这一刻一点点倒推到下午出门前,回顾起来才觉得他和祁抑扬真是度过了一段奇怪的时间。
最后谈少宗小幅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祁抑扬并不计较,道别前只提醒他:“那你千万不要迟到,虽然我可以等你,但日落不由我控制。”
吴川看过祁抑扬的一些采访,很难想象镜头前一向从容得体的祁抑扬和谈少宗现在讲的是同一个人。他想到谈少宗之前讲“做错”,在谈少宗停顿的间隙猜测:“第二天你没去?”
谈少宗摇摇头:“可能比没去还要过分一点,我跟我二姐说祁抑扬约了她。”
祁抑扬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谈少宗准备下楼游泳的时候听到了斜对面房间的关门声,他站在窗前看到祁抑扬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外才敢下楼,虽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躲着祁抑扬。
中午的时候他收到祁抑扬发来的消息,写着餐厅的地址和预约时间,谈少宗没有回复消息。他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楼下的泳池,旁边阳台传来谈少馨和谈少蕊聊天的声音,也许是因为聊到少女心事,激动起来没有控制音量,谈少宗能听得很清楚。
她们先讨论某几个大牌新一季的包包,该如何让谈康再多打一笔钱来购物;谈少馨那时候已经读大学,又建议谈少蕊应该跟家里提要出国念书,不要在国内读大学,实在很没劲,每周回家来还得看到谈少宗,丧气;最后是谈少蕊说她打算在几个月后的毕业典礼上跟祁抑扬告白。
谈少馨本来就够大的声音又提高了一点,问:“你真的喜欢他啊?”
谈少蕊好像先跟姐姐笑着打闹了一阵,最后正色说:“为什么不喜欢?他这个人能挑出什么错吗?好像没有,姐,学校里也有男生追我,但跟他比起来,都再看不入眼了,爸爸以前有眼光拿手里的一半现金去买房,我怎么也得利用好这近水楼台吧。”
平心而论,这样赤诚的少女心事其实很动听,但偏偏是谈少蕊,傲慢尖酸的谈少蕊。
谈少宗算好从酒店打车去祁抑扬订的餐厅加上堵车需要四十分钟,他四点半就开始翻行李,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对着镜子逐个试了一遍,最后挑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衬衫,他的头发发质柔软,平时总有碎发软软地搭在额前,他试着胡乱抹了好多水也很难定型。
他换好衣服顶着半湿的头发又去到了阳台上,楼下的泳池在太阳照射下泛着金色的波光,旁边有大片大片的芭蕉叶,昨天晚上祁抑扬就是站在那里问他。
谈少宗就这么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回到房间里把衣服换回睡觉穿的宽松T恤,到隔壁敲了谈少蕊的房门。
谈少蕊看到是她立刻挂起一脸嫌恶和不耐烦,谈少宗当做没看见,三言两语跟她说:“祁抑扬请你吃饭,昨天回来太晚我忘了告诉你。六点半,餐厅地址我刚刚发给你。”
谈少蕊脸上惊喜和愤怒交织,她肯定是想要骂谈少宗的,但又担心浪费时间会令她约会迟到。她很快把谈少宗关在外面,匆忙在房间里找化妆包和昨天刚买的小礼服裙。
谈少宗回到自己房间才松了口气,他把床上的白衬衫揉成一团扔进箱子里,整个人躺进被子里,房间里空调关掉了,他出了一身又一身汗,根本不可能睡着,六点一刻的时候旁边房间传来关门声。
日落时分谈少宗在楼下泳池游足十个来回,带着泳镜眼睛一直看着蓝色马赛克池底,换气的时候都不敢分神抬头看当天日落到底风景如何。
他在第二天早上才看到谈少蕊,表情并没有任何不快,见到他时甚至省略了以往的惯常嘲讽,看来祁抑扬没有因为突然换了赴约的人而当场翻脸,晚餐想必愉快温馨。祁抑扬一整天没出现,谈少宗到了晚上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
“出于什么心理呢?不知道,我不敢去,衣服其实都已经换好了,但就是出不了门。报复心吗?可能多多少少也有一点点吧,谈少蕊对我,真的非常不好。现在不是很爱讨伐校园霸凌,我搬回谈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在被她变着花样折磨。其实该料到的,祁抑扬不是那种会当众给女生难堪的人,我又能靠这顿饭报复到什么。”
吴川问:“那你没有意识到这样做可能更伤害的是祁抑扬吗?”
“你为什么觉得会伤害到他?”
“很明显他喜欢你,这不需要我的专业知识就能判断。虽然人在叙述的时候都会加入主观的东西,你刚刚一直在描述他的表情、语气,这些东西很主观,但就算抛开这些细节,稀里糊涂接了个吻之后要约你在风景漂亮的餐厅吃饭,除了喜欢还有什么答案。”
谈少宗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包厢里灯光的问题,这个笑看起来略显惨淡,他说:“你看,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我真的非常迟钝。你可能会觉得很难相信吧,我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反复想反复想,才确定他好像是因为喜欢我才要约我吃饭。那个晚上连同第二天,我真的没往这个方向想,或者说不敢想。”
“为什么不敢?”
“为什么?因为他是祁抑扬嘛,一个挑不出错的人,他好端端的干嘛偏偏要来喜欢我?我还以为他又是一时兴起。”
吴川不在诊所,却也还保持着专业习惯,立刻抓到关键问谈少宗:“又?”
“你说的对,当时也知道这么做是有点对不起他,但他也不是完全无辜吧。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和那些人不一样,可其实也差不多。我刚回谈家的第一天,下午他和他妈妈正好来家里做客,谈康没让我下楼,但他走错了房间,他应该是要去找谈少蕊的,结果敲了我的门。那时候我好久没跟人聊过天了,我妈去世之后谈康先让我住在酒店里,给了我很多钱,三餐都叫客房服务,他可能得需要一点时间跟谈太太协商,过了快两周我才回谈家,进了家门也没人搭理我。祁抑扬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
祁抑扬分明是走错了房间,但一点没对眼前的陌生男孩表现出惊讶或者漠视,他表现得像他们认识已久,先是看到谈少宗放在书桌上的新课本,跟谈少宗说:“你比我低一个年级啊,那你应该叫我哥哥。”
谈少宗突然有了可以对话的人,一时什么也顾不上,顺着对方的话就叫了一声:“哥哥。”
祁抑扬看起来对这个称呼很满意,他又逐个点评了一番谈少宗房间里的各种东西,对谈少宗放在床头的船模兴趣最大,那是谈少宗刚升六年级的时候买的,不便宜,但那时候谈康每周都给他很多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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