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问候
宋新元忽然睁开眼,瞥见冯灯吓一跳,身体一软,墩在了地上,骂道:“靠,你谁啊?”
冯灯没理他,走过去捡起掉落的诗集,起身后朝他伸出手。
宋新元瞪了冯灯两眼,自己跳起来,拍拍手:“吓死老子了,你看屁呢?转过去。”他本来想揉揉后边儿,碍于冯灯在场只好放弃。
冯灯说:“我住在这里四年了。你是谁?为什么拿着我的书做那种事情?”
宋新元呆了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不雅观,主动转身穿好衣服,然后凶狠地问:“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冯灯的目光移至他的胸口,正经道:“上面是红的,像两颗樱桃,下面——”
“操,闭嘴。”宋新元没想到冯灯这么直白,明明是自己问的,反倒不好意思听了。
冯灯觉着有趣,明显比平常话多:“你叫什么名字?”
宋新元坐在光秃秃的椅子上,不舒服地动了动,自我介绍道:“学长好,我叫宋新元,是医学英语专业的新生,请多指教。对不起啊,擅自碰了你的书,我就是拿起来看一眼,没想对着它干这事。要不我明天请你吃饭吧?”
犯错的人不懂得害臊,眼睫毛来回扑闪着,一双桃花眼中泛起天真的笑。
“你好,不用客气。”冯灯想了想,抽出塑料袋里的棒棒糖,扔给宋新元。
那只棒棒糖恰好是樱桃味的。宋新元接住糖,若无其事地爬到床上。
他的床在傍晚才折腾好,自己没动手,全是他表哥厉明洲出的力。厉明洲给他铺好褥子和床单,看了看外面的草丛,去楼下超市买了一块蚊帐。
蚊帐是粉蓝色的,宋新元原本很嫌弃,到了夜里,终于承认厉明洲的明智。即使快到秋天了,蚊子依然对人不离不弃。蚊子的心里大概是没有四季的,它们和人不一样,人有时候短短一天就走完了春夏秋冬。
宋新元钻进蚊帐里,犹如进了自己的密室。他面朝墙躺着,听见冯灯的脚步声远去后,偷偷拿出棒棒糖,拆开糖纸舔了舔。这是一个非常廉价的水果糖。宋新元吃过那么多好东西,怎么可能被冯灯的一颗破糖收买?
宋新元把棒棒糖塞嘴里,甜滋滋的味道透过舌尖传到心尖,真是鬼迷心窍。蓦然想起冯灯描述他身体时的表情,他缩在隐秘的角落里,迟钝而大胆地红了脸。
作者有话说:
只写一章回忆,给大家留点想象空间。接下来回归现实,全文以现实为主。冯灯对冯星河的好感是他年少时的错觉,其实他们之间更像亲情,他跟着冯星河长大,想从冯星河那里得到认同感,认可他的性取向或者选择,因为他的家庭比较复杂,尤其是吕舒涵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性格。宋新元的出现渐渐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最后解释一下宋新元为啥会俄语,他高中就是学俄语的,高考考俄语,我们这边很多学校是这样的。宋新元专业是医学英语,必须选个二外,他二外选了俄语。至于冯灯为啥对俄语感兴趣,因为冯星河是教俄语的,冯星河也是宋新元的二外老师。
第8章 事在人为
十八岁的宋新元后来蠢而不自知,落入了冯灯的圈套里。
二十八岁的宋新元从噩梦中清醒,执意与冯灯纠缠到底。
宋新元昨晚看见冯灯的朋友圈后,失眠半宿,起床发现自己感冒了,喉咙又痒又疼。他背靠床头,按住喉结,不断地咳嗽着,仿佛要把心尖的血咳出来。
他察觉冯灯的动静,骤然想起那首俄语诗还有后半部分。他将整首诗搜出来读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渐渐浮起一朵乌云。“啪嗒”一声,他扔下手机,换好衣服跑出去,然而并没有发现冯灯的身影。
冯灯悄然撇下他,独自上班去了。
他在医院也没瞅见冯灯,甚至连续几天都很少和冯灯碰面。冯灯每天早出晚归,总是安排助手或护士指导他,而他还忙着背剧本,所以只能接受冯灯单方面的“冷战”。
清明节假期前一天,心胸外科门诊部开始商量着休假去哪玩。由于职业原因,他们每个人只能调休一天。冯灯也一样。
当冯灯出去开会时,护士沈灵溪感慨道:“如果能和冯教授一起出去踏青,我就死而无憾了。”整个大外科都知道沈护士喜欢冯医生,刚入职时还追过冯灯,结果以失败告终。
韩乐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美梦:“醒醒,冯教授每年清明节都要回家扫墓的,除非你哪天进了他家门儿,他才会带你去。”
宋新元支起耳朵,假装不经意地问:“冯医生家里……”
韩乐瞧瞧外头,小声道:“冯教授的父亲去世很多年了,我是偶然听梁主任说的。”
“唉,我也听说过,好像是因为出了车祸。”沈灵溪补充道,“所以冯教授几乎不开车,对待出车祸的患者也异常重视。”
“别瞎猜,冯教授对所有患者都一视同仁。”
“你懂什么,你才跟过冯教授几台手术?我可是身经百战的……”
一瞬间,宋新元怅然若失,仿佛得了失忆症。他曾与冯灯交往四年多,从没听冯灯谈过家事,更不知道冯灯每年都回老家扫墓。他自以为了解冯灯,回首一看,他了解的那些都是冯灯蓄意透露给他的。
冯灯申请六号休息,五号下班后,便收拾行李准备回西照县。
当冯灯走出房间时,宋新元站在客厅问:“你坐什么车?”
“城际列车。”冯灯低头穿鞋,发现宋新元那双旧球鞋不见踪影。
宋新元有意无意地提醒他:“别忘记带钥匙。”
他顿了顿,打开门说:“带了。”
“别忘记给被你害死的人烧纸钱,免得夜长梦多。”
“把这句话带到监狱,送给你爸。”
他睨了一眼宋新元,关上门离去。在他身后,宋新元讥讽地笑了笑,收起笑后,面色惨淡。
四月六日,宋新元闲着没事干,依然去了医院当见习生,时不时请教一下韩乐。下午三点,阳光绚烂的时候,一辆救护车声势浩荡地冲至急诊楼前。
走廊广播里有护士在喊:“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急诊收到一名特殊患者,请大外科各位主任前往理事厅开会,请门诊处的在院医生协助急诊进行救治——”
“出事了,你先自己看着,我过去帮忙。”
韩乐边说边往急诊楼奔去。宋新元望着他慌张的背影,放下剧本,也追了过去。一行人蹿到急诊楼门口,遇见几个医护人员推着转运车往里跑,后面还跟着两名患者家属。
韩乐帮忙扶着转运推车,大声问沈灵溪:“怎么回事?”
沈灵溪快速道:“先天性肠/道狭窄!这个孩子爬滑梯时跌倒,导致狭窄性肠梗阻病发,病发地点离医院太远,肚子疼了三个多小时。”
男孩躺在推车上,脸色苍白,五官因痛苦而紧紧皱着,身体蜷缩在一起,右手无措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虚弱地哭着说:“妈妈,爸爸,好疼啊,我好害怕,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男孩的妈妈看到身穿白大衣的韩乐,犹如看到了希望,抓住韩乐的衣角,声泪俱下地乞求道:“医生,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们花了好多钱才挂上专家号的,求求你们,救救他吧,他才七岁啊!”
男孩的爸爸也在旁边红了眼睛,沉痛地抹着眼泪。
“操!居然收急诊病人的钱!”韩乐不忿地怒骂两句,告诉男孩的父母,“不要急,我们马上给他安排手术,专家们正在开手术会议,很快就能研究出治疗方案。”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男孩的父母连忙道谢,除了感谢的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男孩直接被送进了ICU手术室。韩乐换上隔离服,刷完手跑了进去。护士和麻醉师也迅速聚集。宋新元学着他们的样子给自己消完毒,跟了过去。
不久,外科主任梁仕章走了进来。他刚开完术前会议,冒了一脸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