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川
作者:笼中月
时间:2021-02-09 01:05:22
标签:破镜重圆 狗血 HE
“……没什么。”
想来想去,凌意还是决定不去问那五年的事。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中稳住神,他主动把血衣用黑色塑料袋包好,拿纸袋装好后提到门口,然后从衣柜找了套方便穿脱的衣服,一声不吭地替厉醒川穿好。
“你哭什么。”
他愕然转头,见厉醒川正盯着自己。匆忙拿手一抹,触感湿滑,原来下巴上都挂着泪,自己还毫不察觉。
他拉起毛衣领擦脸,低头的同时用力摇头,“没什么。”
厉醒川敛紧眸,单手扣扣子,“别怕。”
凌意把带血的毛巾绞在手里,人上到下慢慢捋:“今晚我不走了吧,你这样子没办法照顾小树。”
说完也并不等厉醒川表态,洗净手便往卧室走。推开房门前回头一看,发现厉醒川也在看他。就这么一个瞬间,他觉得醒川的眼神好像跟从前不同了,少了冷淡,多了温度。
进卧室,小树果然没睡,看见进来的是凌意而不是爸爸,脸上还流露几分失落。“爸爸怎么还不来,我听见爸爸的声音了。”
“小树乖,爸爸很快就来了,我先带你去床上睡觉。”
他给小树换好睡衣,抱着上了床。小树央求他一起躺下,“我觉得好冷喔。”
“背上都出汗了,还喊冷。”
“真的呀,叔叔你摸摸小树的手,冰冰的。”他把小爪子搭到凌意手背上,展示般贴了贴,“你看,是不是冰冰的。”
明知他是撒娇,凌意仍旧脱掉外套躺上去,轻轻搓他的一双小手,“现在呢?”
“好多啦。”他得逞地笑,“叔叔你的手好暖和哦。”
“嗯,”凌意抱着他,心有余悸似的,“待会儿你也抱抱爸爸。”
小树懵懂点头。
不多时厉醒川推门而入。卧室只亮了一盏床头灯,苍白的脸色遮得七七八八。
一听见动静小树就一骨碌爬起来,手脚并用朝他扑去,“爸爸!”
凌意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拖住他:“慢点,轻点。”
从外表看,厉醒川没有丝毫异样,只脸上伤痕浅浅。他用右臂如常将小树抱进怀里,“听说你今晚闹脾气了?”
儿子永远怕爸爸,何况是这样的严父。小树刚才还活泼得像武松,这会儿突然软绵绵的,“没有呀,谁说的呀。”
“真的没有?”
“真的呀……”小树回头犹犹豫豫地指向凌意,“不信你问叔叔。”
凌意没有忍住,苍白的脸颊笑了出来。一抬头,发现厉醒川的目光又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不禁低下了头,“好像没有吧。”
“你不要包庇他。”
“我没有……”
厉醒川将孩子放到床上,衣服下摆却被人扯住。
“爸爸抱我睡,你昨天答应过我的。”
他一皱眉,凌意马上自告奋勇:“叔叔抱小树睡好不好?今晚给你讲故事。”
“不要,我要听爸爸讲,爸爸讲的故事才有意思。”小树还挑三拣四,“叔叔讲得太慢啦。”
凌意嘴一弯,无奈地朝厉醒川笑笑,“怎么办,要不然你也躺一会儿。”
说完,他主动往墙那一面挪了挪,给他们父子空出一大半位置。小树欢呼一声滚到他身上,小脑袋霸占住唯一的小枕头,然后还不忘拍拍旁边的位置,“爸爸爸爸快过来。”
厉醒川侧躺下来。
凌意很克制地望着他,像雪山里的旅人守着一簇随时可能熄灭的火。山脊一样的鼻峰,削薄的唇形,明显的喉结,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醒川。
两人一左一右将孩子护在中间,屋子里暖得不像话。小树偏头看看这个,又偏头看看那个,忽然咯咯笑起来,双手捂住眼睛,只留中间一小条缝。
“做什么?”
厉醒川拿开他一只手,小树又倏地捂上,“叔叔说的,叔叔说看到爸爸跟叔叔在一起就要挡住眼睛。”
记性也未免太好。
厉醒川看向凌意,凌意脸颊腾一下烧起来,“不是的,我……我没教他这个……我只是教他非礼勿视这个成语……”
真是越描越黑。
没想到厉醒川忽然就把台灯关了,问小树:“还看得见吗。”
小树鼓鼓嘴:“看不见啦。”
“知不知道什么原理。”
“没有光!”
“嗯。”厉醒川谆谆教导,“记住,遇到非礼勿视的事一般应该关灯。”
小树似懂非懂。
黑暗里凌意全身都轰然发热,声如蚊蚋:“你怎么乱教孩子。”
厉醒川保持沉默。
小树打着哈欠往右边拱,被他推小猪一样推进凌意怀里。凌意只好把孩子抱在怀中,感觉孩子像蚕蛹一样蜷得紧紧的,脚板心蹬在自己肚子上,温温凉凉。
“爸爸讲故事……”都半梦半醒了还不放弃。
凌意忍俊不禁,“要不我随便讲一个吧。”
没想到厉醒川早有准备,拿出手机就开始播放以前和故事录音。
真是个糊弄孩子的行家。
凌意瞠目结舌之余,不由得想到从前自己也被他这样糊弄过,更觉得怀念又喜欢。
“你还真是这么多年都一个样子。”他轻声似吐槽。
厉醒川没说话。但他特有的嗓音从电子设备里出来,磁性跟淡定,听得凌意耳根都微微发热。
过了一会儿,凌意在故事背景音中小心地开口:“醒川,今天是大雪。”
厉醒川不解风情:“今天没雪。”
“我不是说这个,”他声音更低了,“我是说节气,今天是大雪节气,你都不看日历的吗。”
厉醒川敷衍地嗯了一声。
“记不记得以前那年大雪。”凌意的嗓音带上了很隐约的笑意,抿一下就化开,“你跟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以为厉醒川一定不记得了,说完马上就补充:“就是一起回我家那一次,还记得吗?我妈妈给你买的睡裤太短了,你晚上都不肯穿。就是那一次。”
没想到厉醒川说:“记得。”
“那次你喝醉了,是我扛你上楼。”
“没错。”凌意先是微愕,既而抿着笑点头,“那晚我还吐了,这辈子醉得最厉害的一次。”
这时熟睡的小树翻了个身,将腿搭在他腿上,倒把他吓了一跳。
听见孩子浅浅的鼾声,厉醒川关了手机。凌意很轻柔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腕,有话要说。
“醒川,等一下……”
说起来那次发生了特别多怪事情。厉醒川莫名其妙生气,凌意莫名其妙喝醉,第二天早上起来不仅头晕胃难受,嘴巴更是酸得受不了,舌头也痛。他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一直忍到今天才来旁敲侧击。
“那次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黑暗里寂寂半晌,厉醒川方才出声。凌意以为他是要回答自己的问题,没想到他却问:“凌意,五年前你为什么反悔。”
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凌意微微睁大眼睛,瞳仁有些失焦。
“是不是有人逼你?”
厉醒川直视着凌意,凌意张了张嘴。
他很想答是,真希望当年是有人逼他。可事实是,没有人逼他,一切情非得已都属自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跟厉醒川远走高飞的机会,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交换出去的,根本谈不上逼迫。
见他说不出话来,厉醒川低声道:“凌意,我要你实话实说。”
凌意睁眼望着他,虚空地浮在漆黑一片里,又听见当年那通电话。
“醒川……对不起……我去不了机场了。我、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走了。我要是走了,我妈妈怎么办呢?醒川,你原谅我吧,我是妈妈的儿子,我是妈妈唯一的儿子,她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她。你明白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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