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
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旁边的女人则笑得一脸温柔。
一家三口出了门,走下楼梯,男孩牵着爸爸的手:“爸爸,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男人说,“只要你听妈妈的话,爸爸就很快回来。”
“我很听话!”男孩立刻说。
渐渐地,三个人走下了楼,走得越来越远,笑声也越来越远。
手指被轻轻磨蹭和啃咬,陆时琛睁开了眼。
陆小刀正在用头蹭着他的手,提醒他到了该起床出门遛弯的时候。
陆时琛摸了摸它的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着身下的床,坐了起来。
一个全新的梦境,他靠上床头,梦里第一次出现了年轻时的陆成泽。
梦里的场景是真实的么?弗洛伊德说,梦的材料是精神遗留物和记忆痕迹的集合物。按照这样的解释,这些梦应该就是他十岁前的记忆碎片。
如今又一块碎片出现了,按照这个速度,这一生能够拼凑出十岁前所有的记忆么?
陆时琛下了床,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看着不远处的市局。
——不过,人为什么会有亲吻的欲望?
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亲吻,还有昨晚自己不自觉地那个亲吻,是来自情感,还是发自本能?是可以归于欲望的一种体现么?
陆时琛抬起手,指腹摩擦下唇,回忆着那种湿润而柔软的触感。
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出现亲吻的欲望?是因为住院时偶然在电视上瞥见的那个亲吻的片段么?当时在看到那个片段时,便觉得人类的行为真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上一秒还在争吵,下一秒却会亲吻?
不过,孟钊被亲吻后的那种反应……很有趣。前一秒还沉溺欲望的孟钊似乎立刻清醒过来,眼神近乎震惊,那对于孟钊来说,亲吻的意义又是什么?
陆时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种跳动的鼓胀的触感似乎还在。不管怎么说,欲望得以发泄的快感让他几乎有些沉溺,虽然昨晚那种形式的发泄,并不是他最想要的那一种。
*
睡了一觉,孟钊的烦躁并没有减轻多少,反而想到今天可能要在局里见到陆时琛,他更是觉得相当棘手。
陆时琛也不一定会来局里吧?这种金融精英应该日理万机才对,顾问?大概率只是挂个名应付徐局的吧?
以往在局里值班,都会提前拿换洗衣服过来,但昨晚大脑一片混乱,只想着陆时琛刚出院,一旦有事,他住市局赶过去会方便一些。至于换洗衣服什么的,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孟钊看着眼前的两套衣服,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警服没洗,昨晚给边牧洗澡时折腾了一身水,此刻看上去皱皱巴巴。
至于陆时琛送来的这一套衣服,倒是可以解一下燃眉之急——只要陆时琛今天不来市局。
局里没规定顾问要跟其他人一样按时上下班,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情,陆时琛说不定也会觉得尴尬,今天应该不会碰面吧?
孟钊把陆时琛送来的衣服从纸袋里拿出来,都是陆时琛平时穿过的衣服,烟灰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那种若有似无的檀木香显得极为暧昧。
等等,还有……一条内裤?!孟钊呼吸一滞。
在看清上面的标签后他松了口气——新的,没穿过。
换好衣服,孟钊从休息室走出来。
陆时琛一上午没来警局,孟钊把精力集中到专案组的工作上,暂时不去想这件事。
到中午,孟钊自在了不少,他意识到陆时琛今天应该不会过来了,能够避免两人碰面的尴尬局面,再好不过了。
但到了下午,他又开始生出隐隐的担忧——陆时琛刚出院,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天没动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念头一冒出来,孟钊愈发担心陆时琛会出事。尤其是陆时琛的生命还受到过威胁,万一他单独出门……
思及此,孟钊拿过手机,给陆时琛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陆时琛在那头问:“什么事?”
得知陆时琛无恙,孟钊松了口气,但随之,那种尴尬又出现了。
不能表现出自己在担忧对方的安危,孟钊有些生硬地问道:“怎么没来局里?”
“我以为顾问只在被需要的时候才出现,”陆时琛顿了顿,“怎么,孟警官需要我?”
孟钊脸色变了变,两秒之后,他劈头盖脸一顿质问:“这顾问是这么好当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市局是你家吗?以后每天至少要过来报到一次,不来要向我请假,这是规定!”
孟钊说完,没给陆时琛说话的机会便挂断了电话,然后呼出一口气。
果然很尴尬。孟钊心道。
陆时琛也果然经验丰富,发生了这种事情,他的语气间居然像无事发生。孟钊手指缩紧,捏着手机,他想到了那个叫乔遇的姑娘,所以在乔遇之前,陆时琛还跟多少人有过这种关系?!
现在看来,陆时琛男女通吃,荤素不忌,受资本主义的腐蚀极其严重,必须得纠正过来,孟钊掰响了手指关节。
御湖湾距离市局很近,半小时后,陆时琛出现在市局。
孟钊正倚着桌沿翻看“暗笼”的口供材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刑侦办公室人进人出是常有的事情,起初孟钊并没发现陆时琛进来。
但随之,一个比自己略高的身影站到旁边,孟钊察觉到不对劲,他从材料上一抬眼——陆时琛正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孟钊下意识问。
“不是要来报到么?”陆时琛神情自然,似乎昨晚的事情于他而言并不构成困扰,“你说的报到,是指我每天需要出现在市局,还是出现在你面前?”
“……出现在市局就行了。”
陆时琛点了点头:“案子怎么样了?”
提到案子,孟钊才觉得跟陆时琛的相处自在一些,他放下手里的那沓材料:“吴韦函身上比较确凿的证据目前只有暗笼这一个案子,林琅那个案子证据不太够,但也可以算上,至于疗养院地下室囚禁和赵桐自杀的真相,他还是不肯招。”
“毕竟背后有吴嘉义做靠山。”
“是啊,很难说单凭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吴韦函最后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如果公诉时吴嘉义请到一个强势的律师,一口咬定吴韦函和疗养院地下室无关,那法院给他判的刑期……”孟钊说着,骂了一句道,“妈的,按照吴韦函这十年以来犯的所有罪,数罪并罚,应该判他死刑才对。”
正在这时,孟钊的手机响了。
他拿过一看,来电者是负责救治疗养院地下室那几个女孩的程主任。
孟钊接起电话:“程主任,有新情况吗?”
“孟队,那个叫徐盈盈的女孩醒了,”程主任说,“昨天半夜就有苏醒的迹象,刚刚彻底醒了过来,你要不要来看看?”
“她状态怎么样?”
“能开口说话,精神方面也还算清醒,只是腿部还受药物麻痹,暂时行动不太方便,不过再调理几天,应该也能够恢复正常。”
“我马上过去。”孟钊说着,拉过陆时琛的手腕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又松开了陆时琛的手腕。
昨晚之后,似乎任何肢体接触都显得有些怪异。
下楼时,程韵正抱着资料往上走:“孟队,陆顾问,你们要出去?”
“去医院,”孟钊说,“你也一起过来,配合录口供。”
“我马上,”程韵加快上楼的脚步,一步两个台阶,“把东西放回去就过去。”
上了车,孟钊启动车子。
在等待程韵几分钟时,陆时琛开口道:“挺合适的。”
孟钊正思考一会儿口供要问的问题,闻言随口问道:“……什么?”
“衣服。”
陆时琛主动提起衣服,那种暧昧和尴尬顿时在逼仄的车厢里蔓延开来。
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