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
“给留两间房我也没意见。”傅宣燎说。
“这话说的,跟我抠门似的。”高乐成嘿嘿地笑,“就一间了啊,老夫老妻哪有分居的道理。”
傅宣燎懒得同他打嘴炮,转过身倚靠在大理石桌旁,看向酒店大堂外在喷泉边闲逛的人。
准确地说是两个人,时濛叫上了那个名叫江雪的经纪人。
先前傅宣燎没怎么接触过这个女人,只听说她和自己一般大,今天正式打了照面,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这女人就白眼一翻扭过身去,一副不屑搭理他的样子,弄得傅宣燎莫名其妙。
现下再看,两人中也是时濛更吸引目光。他今天穿了上回在商场穿的那件白色羽绒服,包裹在牛仔裤里的腿纤细修长,兜帽裹住白净小巧的一张脸,仔细看,他似乎正弯着眼眸笑。
“看什么呢?”高乐成伸出五指在眼前挥了挥。
傅宣燎怔然收回视线,轻咳一声:“我看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那女人不适合你。”
高乐成循着他刚才看的方向,看到江雪笑得春情荡漾:“当初我也断言你和时濛不合适,现在你俩不是好得很?”
傅宣燎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好得很?”
高乐成悠哉道:“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傅宣燎不信他的话,却又膈应得慌,很难不放在心上。
为了证明“好得很”纯属无稽之谈,他又往喷泉那边看。
远远的,时濛从江雪手中接过一把遮阳伞,打开,举起撑在头顶,然后缓步走进喷泉的中央。
云高天阔,泉水清凌,伞面划出一道圆弧,不喜欢雨却名叫雨的人伫立其中,仰头寻找光芒的来源。隔着水做的帘幔,线条柔和的侧脸像是浸润了一层剔透白釉,融入成为画中景。
待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傅宣燎才蓦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暗骂一声操,傅宣燎飞快地背过身。
高乐成接过三张房卡,不明所以:“怎么了?”
待望向落地窗外的风景,他便明白了,立马掏出手机调到拍照模式。
还没等他按下拍摄键,手机突然被身旁的人横空夺走。
“有什么好拍的。”傅宣燎沉着脸,没好气道,“像颗淋雨的蘑菇。”
第16章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高乐成在后排冲傅宣燎挤眉弄眼,等步行在走道里,他特地落在后面,掩唇小声道:“我就说吧,他会为你剪头发。”
提到这茬,傅宣燎想起之前和高乐成交换的所谓“情报”,备感无趣:“剪头发有什么稀奇?亏你好意思拿这跟我做交易。”
“不是说了嘛,是我故意告诉他你喜欢短头发的男孩子。”
傅宣燎不以为意:“说不定他只是觉得头发太长碍事。”
“这么巧我前脚跟他说,他后脚就剪了?”
“剪个头发还得挑日子?”
“算了。”高乐成累了,摇头叹息,“神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傅宣燎这次前来除了作陪,还有个任务是为好友助攻。
虽然他打心眼里觉得江雪和高乐成不合适。主要智商不在一个梯队,江雪看着精明得很,高乐成那傻子肯定会被她欺负得渣都不剩。
放下行李一块儿吃午餐,高乐成问下午有什么安排,江雪搅着杯子里的酸奶,没什么精神地说:“好不容易放假,当然是睡觉。”
“大老远跑来睡觉多不值。”高乐成建议道,“不如我们去划船?这附近有个湖很漂亮,特别适合拍照。”
江雪递了个眼神给时濛,时濛点点头,她便应了:“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吃晚饭休息一阵,几人就乘坐度假村里的接驳车,往湖畔方向去。
沿途山峦叠翠,阳光中和了风的冷冽,傅宣燎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扭头就看见时濛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和铅笔,垫在膝盖上。
“风景不是一直在变吗?”傅宣燎好奇,“这也能画?”
时濛没抬头,只说:“能。”
纸上很快出现一道如同连绵山脉的轮廓,明暗交界处也添了几笔,然后就慢慢停下了。
围观的傅宣燎等了半天:“怎么不画了。”
不习惯在别人眼皮底下画画的时濛别开脸:“你别看着我。”
“那你也别看我。”
“我没看你。”
“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
时濛说不过他,侧过身往边上靠了靠。
傅宣燎逆反心上来,偏要看,伸长脖子凑过去,挤得时濛动弹不得。
怕他俩闹着闹着打起来,前排坐着的高乐成转过来当和事佬,把挂在车门旁的游客记录本摘下递给傅宣燎:“你也画,不给他看。”
傅宣燎置气般地接过来,用牙齿咬开笔帽叼着,在记录本背面的空白处唰唰起笔。
不到五分钟就画完了,傅宣燎颇为得意地把记录本送到前排传阅,抬下巴指了指时濛:“像不像他?”
高乐成结过本子定睛一看,一只圆咕隆咚的蘑菇,小鼻子小脸的,嘴角微微下撇,还真有几分神似。
“先前你说小时候学过画,我还不太相信。”高乐成率先表示认可,“现在信了。”
板了半天脸的江雪用余光瞥了一眼,没忍住破功笑出了声。
闻声时濛又停笔,动了心思想去看,头刚抬起,视线就被挡住了。
傅宣燎一手遮他眼睛,一手抽回记录本迅速撕掉有画的那张:“就不给你看。”
高乐成转回去,冲身旁的江雪尴尬地笑:“我这兄弟有点幼稚,你放心,我跟他不一样。”
到了地方,傅宣燎才知道船是人力的,真要用桨划。
当场傻眼,他问时濛:“你会吗?”
时濛摇头。
那边两人的船已经下水了,江雪冲岸边招手:“濛濛你来我这儿!”
时濛看向岸边告示牌上的“每船限坐三人”,对傅宣燎说:“你去。”
“我对坐船没兴趣。”傅宣燎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了,“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那边江雪还在等,高乐成握着桨在原地打转,时濛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对江雪说:“我怕水,你们玩。”
光天化日之下,高乐成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放他们俩单独聊聊应该不碍事。确认湖边有随时待命的救援队,时濛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了下来,掏出本子接着画。
没动几笔,听见身旁的人问:“你怕水?”
时濛含糊地“嗯”了一下。
又听见傅宣燎意义不明的一声笑:“我看,你是怕我跑了吧?”
笔尖停顿之前,在纸上不受控地画出一条扭曲的线。
把笔搁在本子的夹缝中,时濛扭头看向傅宣燎:“你想跑?”
他语气确定,尾音下沉,与其说是问句,倒不如说他在陈述一件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傅宣燎突然想知道,如果时濛知道那可笑的合约即将解除,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会扑到他身上,疯狗似的咬他,还是跑到时怀亦跟前拜托他再次出面,又或者……会哭吗,会流着泪求他不要走吗?
仔细想来,除了做爱舒服到或者痛极了留下的生理泪水,时濛还从未在他面前哭过。
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反抗天性转化为暴虐因子,在身体里悸动翻腾,傅宣燎突然很想看时濛哭,于是回答:“想啊,当然想,做梦都想。”
他凑近,用低沉到近乎蛊惑的嗓音问时濛:“你会放我走吗?”
几乎是立刻,时濛抓住了傅宣燎撑在椅子上的胳膊,随后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共同钳制,牢牢掌握。
“不会。”明明声音都在发颤,时濛拼命咬牙维持镇定,以命令的姿态说,“你不许走,哪儿都不许去。”
晚饭在湖边的饭店解决。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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