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
那个葛出云,真的要走了?
诸如此类,毫无意义可言的疑问渐续涌了上来。
熏子忽然歪着头捏了捏耳垂,环视了一下嘈杂的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回到葛出云脸上,细长的两条眉毛拧起来,关切地问道:“你们那么惊讶干什么?难不成你连这个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真是过分啊,再怎么样也要提前和你说一下的。”
“过分的是你们吧!没这么欺负人的!”阿周再也忍不下去。
他一直在旁边拉着葛出云,生怕他再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举动,直到看见那条被紧紧他箍在了怀里的胳膊罕见的发抖起来,人生头一回这么替葛出云感到不值。
要不是听季蔷说过熏子在日本时所作所为,他恐怕也不会觉得,她那些惺惺作态的话在这个场景下竟显得如此咄咄逼人。
葛出云却在这一片嘈杂声中笑了出声,身形也渐渐稳了下来。
“我本来也打算离职的,你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熏子点点头,耳垂被她捏得已然泛红,“我知道,自己是打算提出辞职,然后在你众多的下属中扶植一个上位,到时候你人虽不在,决策权却还握在手里,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对吧?当我这个妈妈的也还算了解自己儿子吧?”
“但是很遗憾,出云,接手你位置的人,会是我。”她笑得完全看不出有多遗憾,“如何?现在想谈了吗?”
*
距离熏子进入到主编办公室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贴在门缝偷听的人也已经快叠成了罗汉墙,阿周体重基数比较大,就理所当然地被压倒了最下面,他现在感觉自己腰有些不太好了,耳朵被上面那些小年轻叽叽喳喳地吵着,也有点不太好了。
“怎么办,我们真的要换主编吗?”
“这个小田切老师之前不是那个挺有名的设计师来着吗,怎么想起来做这行了?”
“不知道,但我听说啊,咱们这个月刊最初就是她创立的,只不过后来因为怀孕的缘故就葛董事长带回去,让她专心养胎了,后来生产完就再没能回来,一直到离婚被净身出户,想来可能也是对咱们杂志有执念。”
“可主编毕竟是她亲儿子啊,她这么做也太绝情了点吧,你想想,主编现在视频刚被曝出来,还在网上被骂得那么难听,心情一定糟透了,她就算再怎么有执念也不好在这时候趁火打劫吧?”
“话是怎么说,但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咱们公司现在在二级市场的股价已经跌爆了,哎?不对,我怎么有点怀疑……她好像早就知道咱们公司要出事儿,就是靠恶意收购股票才一跃成了股东之一。”
“哎……等等,恶意收购是违法的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等上了法庭咱们公司都没了。”
“你说她当上主编后会不会很凶啊,她那长相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接近的人,刚刚听她说话也总觉得阴阳怪气的,你们有没有那种阴冷冷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
“应该也还好吧,怎么说也是个Omega,脾气再差也差不过主编吧?”
这话题越扯越没边儿,起初还能替葛出云打抱不平两句,到后面的重点就已经完完全全落在新主编的管理模式凶不凶上来,阿周有点生气了,他直起腰,把压在他背上的几个小编辑给撵了下去,不高兴地斥道:“行了!你们吵吵那么大声是怕屋里发现不了我们吗?”
话音还没落,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顶着半斤发胶的鼻毛西装男走出来站在门边,阴森森朝他们微笑。
“可以请你们稍微保持一下安静吗?”
*
鼻毛男是被熏子打发出去的,她在葛出云面前早就不用装慈母了,但在外人面前多少还要顾忌一下。
葛出云比她放得开,人还没走,就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了,“你死了这条心吧,葛建华有多恨你,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不会把公司交给你的。”
“他不重要,放权给你这些年,他恐怕压根儿不知道董事会早就变天了,他现在说了不算。”熏子坐在他的椅子上,脚蹬着地,一圈一圈儿地转,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敲打打,说:“出云,选择权在你。”
“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他不得不承认熏子诛他心的本事,属实一绝。
她明明知道这句两度从法官嘴里问出来的话,曾是他年少时代的阴翳,如今却可以这般调笑着,如此轻易就敲到了他身上。
实在有够恶心人的。
“你俩狗咬狗一嘴毛,少扯上我。”他恶狠狠道。
“真奇怪,明明在所有的孩子里,你是长得最像我的,性格却是最不像的。”熏子没有因为他难听的话而气恼,反而笑得更开怀了,“你大概恨我吧,恨我把你带去了日本,却丢下你不管不顾,但是出云,妈妈也有妈妈的难处。”
熏子垂下眼睫,眼眶陷进去的地方,一片阴影。
“你知道,一个不漂亮的Omega独自从乡下到东京闯荡有多难吗?就算我发了性,全脱光了站在那些Alpha面前搔首弄姿,他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还会大笑着说对我这张脸完全提不起兴趣,毕竟没有那个Alpha能看着高中时代教导主任的脸硬起来,很过分对吧?跟我一块入职的女孩儿,就算是样貌平平的Beta稍稍化妆打扮一下都有中年男人上去舔,来找我的却尽是些瘸子瞎子,完事儿之后塞进来的钱就像打发乞丐。”
葛出云全然不接他的话茬,“你活该,是你自己非要去东京的,那就闭嘴少抱怨。”
“但我从来没后悔过,”熏子挽了挽鬓发,抬起头时有患上了那副惹人憎恶的教导主任面容,“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东京,我就是讨厌乡下,讨厌漫天的铁锈味,讨厌蹩脚滑稽的关西口音,讨厌土路,讨厌摇摇晃晃的公车,我喜欢的一切只有东京能给我,可我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在东京生存下去。”
“我啊,第一次尝到性别的甜头是在新宿的一家夜总会,我在卫生间捡到了一个易感期的Alpha,估计是被人下药了,忍得很艰难,我释放了些信息素出来,他就彻底失控了。”熏子轻描淡写地讲述起来,丝毫不会因为在儿子面前说这种事情而感到难为情。
“他看上去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从钱包里掏了一大把的福泽谕吉丢给我,让我跟他睡,我睡了,但他让我吃避孕药,我没吃,临走前还带走了他钱包里的名片。两个月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便找上门去,他一见到我眼睛就亮了,说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就给我一大笔钱。”
“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说实话给他的时候还怪舍不得的,但拿到钱之后我就释怀了,开始跟夜总会的客人学投资,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挣了不少钱,我都开始盘算在东京哪一处买个小公寓比较好,但很不幸,赶上了日本的泡沫经济时代,一夜间,就又回到了那个一贫如洗的状态,之前带着我做投资的几个哥,跳楼的跳楼,回老家的回老家。”
“我所在夜总会也关店了,说来也丢人,泡沫经济的影响下,就连我们这种红灯产业都有被波及到,我更难接到生意,便转行去做了家政,因为这份工作,认识了三流设计师黛,他是东京人,出生在艺术家庭,但一家子都没什么艺术天赋,也没有钱,不过长得不错,身为Alpha,最后入赘进了别人家,有人因为泡沫经济满盘皆输,也有人因为泡沫经济发了笔小财,他入赘的那户人家就属于后者,在乡下靠制作海鲜酱油发家,然后举家搬来了东京,但举手投足间始终是个乡下人,黛很清高,一面不甘心对那种人低声下气,一面又无法舍弃当下奢靡的生活,直到遇见了我。”
“我才去了两周,黛就说他爱上了我,但我知道他爱的不是我,只是他的Omega从来不会对他卑躬屈膝,不会为他洗手做饭,而我会。我明知道他图什么,但也没有办法拒绝这份来之不易的告白,我做了那个黛的隐秘情人,他一周通常会来下人房来找我三到四次,背着他老婆为我设计衣服,把我打扮成他喜欢的东京女孩模样,还说我就是他的缪斯,是他灵感源泉,甚至差点为了我和他老婆离婚,可事发之后,他却第一时间冲上去,跪在他老婆面前痛哭忏悔。”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