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鸟南寄
俞彦笑了半天。
他们熟了之后,闲暇时难免会谈到俞尧。
俞彦还是跟裴禛说了俞尧四年前越狱成功这件事,裴禛知道真相之后,心情复杂地去院子抽了半天的烟。
不管怎样,至少缠了他多年的心病稍微治愈了一些。俞彦也不想让他太过介意,于是跟他聊天解闷时扯了些愉快的事情,就比如——他木头了近三十年的弟弟终于开了花,有喜欢的人了。
裴禛说他知道。
俞彦好奇俞尧的那位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
裴禛把烟掐了,说:“…… 挺闹腾的。”
“姑娘家闹腾点多有活力,” 俞彦啧啧感叹道,“我倒是没想到阿尧正正经经了这么多年,竟一朝被个小他七年的学生给整得小鹿乱撞了。”
裴禛心情复杂地回想起徐致远来,轻声自言自语道:“那是小鹿乱撞吗,那是兔子瞎蹦。”
“什么?”
“没事,”裴禛听他口中的 “姑娘家” 时,就知道俞尧还未完全向他坦白,只好说,“可以保证的是,你见到你’弟媳‘的时候肯定会很惊喜。”
……
徐致远打了第二个喷嚏,问旁边的仆人要了张纸巾。
孟妙常问:“怎么,你感冒了?”
“我没事,这儿的香水有点冲,我在百乐门都没闻到过这么……” 他遮住嘴巴又打了一次喷嚏,把话说完,“…… 浓的味儿。” 说完他看向孟妙常,不禁问道,“你好了吗?”
今天很特殊。是孟妙常计划逃跑去北城的日子,也是她的生辰前夕。自从得知了她姐姐在北城的地址那天,孟妙常就和徐致远开始谋划逃跑策略了。徐致远本以为她会低调地暗中离开,但是怎么也没料到,她在这天竟主动请求孟彻为她办了一场提前的生辰宴会。
徐致远又以为她是想借住喧闹和人群的掩护离开,但是又没料到这小姐竟在时间临近之时,在这里真情实意地梳妆打扮。
孟妙常穿了一身鲜红的裙子,将上身优美的曲线裹了出来,锁骨旁露出一片白如凝脂的肌肤,上面躺着一颗银链红宝石。她将头发梳了一个高髻,正面对着铜镜,用食指将胭脂摸在烈红如火的嘴唇上。抿唇的空隙对他,说:“这项链是我姐送给我的。”
“我没见你戴过,也没见你化过妆。” 徐致远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悚然感,说道,“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徐致远,欠我的人情我给你一笔勾销,只要求你今天晚上听我一次话,成不成?”
徐致远疑惑地看着她,说:“可以。不过我也知道你要干什么,如果是帮你把你爹毙了这种活,恕难从命。”
“我先不能告诉你——但可以保证谁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论什么情况,你只要听’我的话‘”
徐致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行。”
孟妙常瞥了他腰间一眼,今天徐致远随身带着枪,毕竟在他们的计划里,他的任务是掩护她逃走。于是她满意地弹了一下响舌,掠过徐致远的肩膀,轻拍了一下他的背,说:“谢了,再见。”
那时徐致远还不知道,这个俏皮的声响以及四个像蝴蝶一样轻的字,在准确意义上,是两人最后的一次交流。
“孟妙…… 孟小姐呢?”
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了,孟妙常仍旧没有出现、徐致远没有办法,只好离开守着的地方,去问了一位端酒的服务生。这服务生指向楼梯,说看到穿红裙子的女孩和孟老爷一起去了楼上的露天阳台了。
在夜色之下,耳边是宴会客人的舞步和欢快的爵士乐,徐致远处在其中汗毛直立,紧抓住胡思乱想的心绪,立马独自一人去了阳台。
到那里时他看见只有两个保镖在阳台门口守着,而孟妙常正端着一杯红酒和他的父亲聊些什么——这是徐致远第一次看到父女两人如此平和地站在一起说话。
他放缓了脚步,踏上台阶的声音空荡荡地飘过去,孟妙常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和徐致远对视了。
这一眼让徐致远刚放下去的心又猛然吊了起来,某种空白感像洪水猛兽一样袭来。
因为孟妙常笑了。
她一手搭在了孟彻的臂弯,喊了声 “爹”,而孟彻对现在的女儿并没有平时的警惕心,直到一把枪出现在了孟妙常的手里,枪口抵在了孟彻的太阳穴上。
在场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两个保镖甚至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孟彻怔了一会儿,冷着脸说:“妙常,你想做什么。”
“你别叫他们过来,你知道我会开枪的,爹。”
孟彻平时极为杀伐果断,可此时并没有对楼梯口的三人下命令。他直直地睨向自己的女儿,说:“你是翅膀硬了。”
“砰” 得一声,子弹竟然真的擦过了孟彻的肩膀。孟彻弯腰向后踉跄几步,脸色阴沉得可怕,但没等他发威,孟妙常的枪口就再次指向了他的额头。
她朝冲过来的保镖大喊道:“你们敢过来吗!”
两个男人立即刹住脚步,急道:“老爷!”
孟彻做事狡猾莫测,在他手下办事从来都是以命令为先。而孟彻迟迟没有说话,孟妙常平时是他们最不敢碰的,这使他们进退两难,只能听从着孟妙常的话,举起手,将身子转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只剩了站在原地的徐致远和孟妙常面对面。他也终于在此刻 “看” 到孟妙常的话。
她用口型说:“向我开枪。”
徐致远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这就是她今晚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服从的要求。
他面无表情,手指却发颤地朝父女两人举起了手枪。
孟彻以为这枪口是朝着他的。脸上仍然没有半点波澜,却浮现出 “意料之中” 的阴狠,他扯了一个怖人的笑容,温声说道:“致远,原来是你要造反吗。”
徐致远摁下扳机。孟彻在枪响前迅速地躲开了,可是那致命的呼啸声从他身边擦过,精准地在孟妙常白皙的肌肤上炸出了一朵血花来。
而孟妙常借着这股巨大的推力,向阳台边缘仰去,张着双臂,一声没吭地坠落了下去。
那一瞬间徐致远头一次在孟彻的脸上看到了错愕。孟彻顾不上去捂自己的肩膀,伸出去的手没有及时抓住女儿的裙角,他冲过去大喊了一声:“妙常!”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楼下传来一声闷响,孟妙常栽进了草垛里,而早就安排在那里的马车主人喝了一声,载着厚草垛的马车便快速移动了起来。
“……”
孟彻脸上的表情渐渐地转为愤怒,他锤着石栅栏低低地骂了一声——这也是徐致远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他望向楼下,这个阳台高度不容小觑,虽然有草垛做底,但也保不准她会不会伤到。
这就像是反抗父威的一场疯狂的恶作剧,孟彻脸上出现的惊愕与愤怒的神情,是她的胜利。
孟妙常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大声地、没有章法地唱着戏曲:“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鲜红、艳丽、张扬的裙和唇,与血一起,是烧在草垛里一把不羁的火。她渐渐远去的时候点燃了夜幕的一角,把人们的视线灼了一下。
自在极了。
后来孟彻再也没有抓到她。
孟妙常大概和姐姐去了不为人知的地方隐居,因为徐致远再找到他姐姐从前养伤之所时,她已经搬走了。
第94章 圣人
作者有话说:还有不到十章就会完结了
……
昨夜的两声枪响把夜幕都吓了一跳,整个生日宴上的人都知道了孟妙常在孟彻的眼皮底下逃跑了。又因为生日宴上囊括了淮市大大小小的人物,于是这条消息不胫而走,已然成了一条版本众多的花边新闻。
孟彻接连三天的脸色都是铁青的。而徐致远尽职尽责地守在孟府没离开半步。终于,在孟彻的伤已无大碍的时候,他被暗中叫到了卧房。而孟彻开口问他的第一句就是:“致远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朝妙常开枪。”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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