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鸟南寄
徐致远明白,孟妙常之所以对他说 “向我开枪”,不仅是为了达到她疯狂的目的,更是在为他洗清嫌疑,并且让孟彻相信徐致远是一个毫不犹豫的 “忠诚者”。
即使对于孟彻来说女儿是仅次于自己的相当重要的人,但对于他的 “忠诚者” 来说,心中不能有重要的高低之分,命令和长官的安全就是一切。
于是徐致远低头,轻声说道:“因为她伤了您,所以我才没有忍住…… 对不起。”
孟彻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屋子里飘了许久才缓缓停下来,他摆了摆手,让徐致远坐下,道:“致远,你让我想起了从前的师兄。”
徐致远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你的父亲,徐镇平。” 孟彻怀念道,“忠诚、沉默、又果断。”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谁、又为何而叹。他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吊着受伤的胳膊站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枪,递给了徐致远,说道:“这是我从前随身的枪,以后你就把他带着。”
徐致远接过,说道:“嗯。”
“我会对外公开,生日宴上出现了持枪伤人的歹徒,被保镖击毙,而妙常只是去了别地方养伤,你仍旧是孟家的贤婿。”
“可是小姐她……”
“你不必管她怎样,我会不停地找她,如果她一直了无音信,就在名义上给她一个’去世‘证明好了。” 提到女儿时,孟彻脸上的阴云不散,似乎伤口也在隐隐作疼,“致远,往后你的私生活我不会过问,但在立场上,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唱完了黑脸,他又慈爱地拍了拍徐致远的肩膀,唱起了红脸:“你也不用担心,我始终是和你们徐家站在一起的。过几天,我还要请你爹来家里做客。到时候你做的那些业绩都能叫他看到,他定会称赞你的。”
徐致远点头,将孟彻换下的棉布和绷带顺手带离,关上了卧房的门。
他这几年只和母亲保持信件交流,而跟父亲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当初徐致远离开手术台时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句毒誓,他嘴唇苍白地说只要这伤还长在他背上,他就不会再叫徐镇平一声爹。
他在炎凉世态里滚过一遭之后,再回望时,那看起来不过是一句被伪装成 “毒誓” 的幼稚气话罢了。但少年人的自尊和脸面被岁月磨得再薄,也还是有的,在父亲这个让他情感复杂的人面前捅破终究是难事。
他这样边下楼边地想着,手不知不觉得触碰了一下脖后的那剌人的伤口。收回手来时颤了一下,因为他不小心戳到了上面一块新添的淤青。
徐致远嘶了一声,回想了半天,在倒数第三阶楼梯上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来,这是小叔叔给他咬的。
俞尧对横在他脊背上的这条疤一直耿耿于怀。他总是用手指去触碰、用嘴咬他疤痕旁的肉,仿佛在徐致远后背沉睡着的是一条丑陋的蛇,将它咬醒了,它就会爬到自己的手臂上,给两个人都下同样的毒。
徐致远经常在俞尧身上犯浑,放在从前若是弄疼了,俞尧会哑声责他。但现在无论徐致远怎么样折腾,俞尧都只会咬着嘴唇迁就。徐致远没有了注意的标准,只能在俞尧呜咽出声或是在自己肩胛骨上抓狠了的时候,才稍微止住自己失控的力道。
看来他心心念念得没错,这道伤让俞尧心疼了。想到这儿,这疤的意义忽然变得非同凡响,“人凭伤贵” 的兔崽子心情大好,其余的烦心事也不来烦他的脑子了。仆人叫少爷的时候,他正好跨了三道台阶直接蹦下来。
仆人被他吓了一跳,惶恐地弯腰向后一躲。两人面面相觑一刻钟之后,仆人看见徐致远正了一下领带,正经得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淡然说:“怎么了。”
“方才有人给您送东西,是酒厂那边的人。” 仆人道,“我放到您房间了。”
这其实是方景行在给他传信的方式,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知道了,” 徐致远说完向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咳了几声,对仆人道,“那个…… 台阶上有水你待会擦一擦,刚… 刚才差点摔下来。”
仆人低头看了看干净无辜的楼梯阶面,连忙道:“好的少爷。”
他和俞尧的见面地点盯在了淮市郊外,徐致远临时改的。
郊外人烟甚少,坐落着徐致远经手的工厂。方景行相信他的隐蔽能力,于是便同意了更改。
俞尧在约定好的时间打开车门候,徐致远迎头就是一句:“小叔叔,我们是不是都没有一起去看场电影。”
俞尧关上门的时候怔了一会儿,他对这个约定的印象有些淡,恍然间想到这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俞尧说:“你要去看吗?”
“现在不行,仰止老板也不让啊。” 徐致远吹了声口哨,道,“现在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一路上两人顺便互通了消息。知道徐镇平的真实身份之后,徐致远眉间存了皱,开始琢磨起孟彻和他说的话里几真几假。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孟彻真的想置我爹于死地,那他为什么不凭着自己试探成功的证据直接动手,或是上报联合政府?” 徐致远奇怪道,“却还要通过欺骗你…… 咱大哥这种复杂、成功率又低的方式来借刀杀人呢?”
“…… 我也不知道,但他的确正在这么计划着,” 俞尧的手指在手心摩挲着,担忧道,
“你在孟彻手下做事,一定要当心。一定和方景行保持消息通畅。”
“还好,孟彻现在对我比较信任,还要多亏了孟妙常。” 徐致远叹道,“她这个人思虑太精妙、周全了,能办到很多人都办不到的事。”
“我说过,孟姑娘很厉害。” 俞尧道,“当在监狱第一次遇见她,便这么想了。”
徐致远笑道:“那你有没有担心过我们两个真的结婚同居了?”
俞尧:“你想得美。”
徐致远:“。”
徐致远转头看着前方的路,怨道:“果然,男人得到了就变懈怠,你这话要放之前我三天不理你。”
俞尧忍俊不禁道:“那现在呢。”
“舍不得了。”
俞尧伸过手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道:“不怀疑你还不是因为你听话。”
徐致远一撇嘴:“那看来往后我还要多去温柔乡里泡上几次,不然你都不知道珍惜我。”
俞尧将他的耳朵顺势拧了起来,徐致远被痒意挠得直笑,说道:“说着玩的,我不去。”
“致远,除了这些,这次见面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闹腾够了,俞尧便挑了这个时机,说道,“我得回去了。”
车子缓缓行驶着,好一会儿徐致远才问道:“回北城吗?”
“嗯。”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俞尧盯着他,道:“…… 竟然没闹。”
“…… 我又不是小孩了,” 徐致远不服气道,“你是组织特许回来的吧,他们的目的是保护你,所以还是听从命令比较稳妥。”
俞尧双手盘在胸前,给小兔崽子写了条评价,道:“长大了。”
到地停车,徐致远走下车来,俞尧跟在他身后,终于看到了他要带自己来的地方。
郊外有一个比较高的斜坡,上面地形平坦视线开阔,两旁栽有几棵巨大的树木,斜坡上杂草与矮木丛交错,下面则是一片围着栅栏的树葡萄。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可将这些景色一览无余。
“来这里干什么。” 俞尧额前的发梢被风拂起来几丝,眯着眼看向阳光下的葡萄园。
“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老来这里坐着,” 徐致远说着就找到了那块经常光顾的岩石,蹲坐下来,说,“望天,盼着能看见南往北来的候鸟。”
徐致远在身边给俞尧扫干净了块地方,拍了拍,让挨着他坐下,说道:“但是后来一想,人家丹顶鹤的路线大概都没考虑这鬼地方。”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
上一篇:囚徒所向
下一篇:漂亮茶茶被情敌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