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那一隅的我们
文乐把头仰靠在沙发背上,停了一秒,声音有点发沉。
“就……不要我了。”
卢景航听着文乐这句有些消沉的不要我了,心里一下子涌上一阵酸楚。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男朋友抛下他结婚生娃去了,连爸妈也不要他了,每天就自己一个人,在这边远郊区没什么人住的小区里闷头画画。
名字叫文乐,怎么身边就没点儿快乐的事。
“那这好几年……你就没回过家?”卢景航问。
“回过一次,被关在门外头,不让进去。”
“竟然还能这样……”
卢景航看着文乐瘦削的侧脸,心中一动,伸开手臂。
“你爸妈不要景航哥哥要,来,让景航哥哥抱抱。”
“干嘛你!”文乐一个激灵,躲开了点距离,瞪着俩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卢景航,“我取向男的啊,男的,咱俩授受不亲。”
“这不是心疼我饲养员了么。”
被文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排斥,卢景航倒也不在意,收回手臂,琢磨了一下文乐的话,脑袋又贱兮兮地往文乐那边凑了凑。
“哎,你说咱俩授受不亲,那这么说,我现在是在你范围内了?”
“什么范围内。”
文乐倒也不是真的排斥他,只不过如果真抱了,对他来说确实有点越界。
毕竟与卢景航无论从内因还是外因上,都没法去考虑什么可能。
“你刚还琢磨着赶紧结婚生娃呢,没事到我范围内来干嘛。”文乐说。
“这不是寻求一下对我魅力的肯定么。”
卢景航贫了一句,仔细端详了一下文乐,又开始望天。
“哎……你说你要是女的多好,长得又好看,人又好,又贤惠,做饭又好吃,往家一带,我妈一看,肯定特满意,今天就结婚,明天就生娃,齐活。”
“你才贤惠。”文乐拿脚踢卢景航的鞋,不满意这个一般用来称赞妇女的形容词。
他踢卢景航就躲,文乐不甘心地再踢,卢景航再躲,俩人就这么幼稚地玩着你踢我躲的游戏,闹了好半天才消停。
哪怕与他在一起再开心,也是没可能。
文乐收回脚,想起卢景航刚才的问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纯种傻直男,瞎问什么瞎问。 16、乱了
夏季日长,最近几次的周一早上,文乐在睡梦中总是能模模糊糊听到卢景航的行李箱声,下意识地睁开眼,天光已经半亮了。
翻个身回笼再睡,待到七点半起床时才会意识到,隔壁那个人已经又走了。
这个小区这层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文乐有时觉得自己就好像在茫茫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漂,只有在手机响起的时候,才会被电波拉回到地球上,而电波那一头,通常就是卢景航。
叮咚……
文乐拿起手机解了锁,脸上不自觉地就浮起笑意。
卢景航:【图片】
卢景航:/呲牙;
图片是在一个超市门口,有个妈妈正推着购物车,车里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
文乐蜷上电脑椅,靠着椅背,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打字。
LE:有人非法偷拍,我要报警了。
没多会儿,卢景航又发来一张照片。这张是卢景航的自拍,这人夸张地做了一个可怜的表情,脸皱成一团,还是自拍死亡角度,丑得简直不能看。
卢景航:这张不是偷拍,本人同意了。
LE:/捂脸;
LE:你能有点儿霸总包袱么?
卢景航:今天不走霸总路线,今天是不想工作想跟乐乐一起出去玩的小航航。
LE:我去,鸡皮疙瘩掉光了!/冷;
卢景航:/呲牙;
卢景航:你这几天忙吗?周末我们再找个地儿玩?。
LE:好。
卢景航:行,我得赶紧去客户那了,回头聊。
LE:快去吧,回头聊。
没有消息再发过来了,文乐窝在电脑椅上,往上翻了下聊天记录,又打开卢景航那张自拍。
真丑,辣眼睛,傻不拉几的。
文乐把图片放大又缩小地看,不由自主地扬着嘴角,扬了一会儿,又慢慢放了下来。
傻直男。能不能有点自觉。
别总是……对我这样。
卢景航确实得赶紧,跟客户约了三点到他们公司,赶到时已经两点五十五了。
但他看到客户公司旁边的超市,还是没忍住跟文乐发了几分钟微信。
自从那次在祥云Mall儿童游戏店里放飞了自我,俩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地近了许多。
卢景航哪怕出差在外,看见好玩的好看的,也总是想给文乐发一发,分享一下。
学生时代认识的朋友似乎就是这样,不知是不是青春岁月的单纯情怀不易消融,又或是认识的时间久了,本身对友情就是一种催化,他和文乐之间轻易地就打破了那层在社会上摸爬多年打磨出的成熟外壳,两个人在一起时,仿佛就又都回到了上学时那简单又纯粹的模样。
而在知道了文乐的那些事之后,卢景航就更想有事没事地哄一哄他,逗一逗他,文乐就像一不小心踩在了卢景航的圣父开关上,让他的爱心光波时不时地,总想对着文乐biubiubiu地发射。
挺好的一个文乐,不应该这么没人疼爱。卢景航想。
卢景航趁着工作间隙在网上找了一家正经的游戏厅,不低幼的那种,一到周日就拉着文乐直奔了过去。
他们俩在这方面的爱好倒是出奇地一致,都喜欢玩这种射击类的游戏,现在的游戏机比起以前也高大上了许多,打起枪来很有沉浸感。
两个人兴致高涨,乒乒乓乓地在游戏厅里闹腾了一天,又随便找地方吃了点晚饭,吃完开车回家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今天你一天都没工作,能行么?”文乐坐在副驾上问卢景航,“之前周日你不也都挺忙的么。”
“说好了周末出来玩,前两天我就加了把劲把工作做差不多了,好腾出一天时间来跟你玩。”
卢景航一手搭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面的路。
“怎么样,景航哥哥做事是不是特有计划,特靠谱?”
文乐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笑,不理他。
“是不是啊?”卢景航转头看了文乐一下,又赶紧看回前方,“夸夸我呗。”
“景航哥哥最棒棒。”文乐配合地夸了他一句。
卢景航听夸听得舒服,美不滋滋的,手指头在方向盘上来回来去地弹。
“哎对了。”
卢景航忽然又想起那天文乐说的。
“你说你小时候跳过级?那你是不是得比我小一岁啊?”
“应该是吧,我比同届的都小一岁。”文乐说。
“那这声景航哥哥还真没占你便宜,本来就是哥。”
“得瑟。”
文乐仍是偏头看窗外,眼睛里却满是笑。
“你小时候能跳级,肯定是那种超级学霸吧?”
“还行吧。”他想问,文乐就答他,“学习是还不错,但是也没有超级学霸那种,也成天瞎玩来着。跳级是我爸妈找了关系,不然你看学习好的那么多,有几个平白无故地跳级玩的,不过是他们希望我看起来与众不同一点而已。”
“那跳了一级还能跟上继续学,说明也很学霸了。”卢景航说。
“嗨。”
文乐垂了眼皮,把后退的街景挡在了视线之外。
“当学霸有什么好,太出挑,被所有人夸,被所有人捧着,被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说你?”卢景航愣了愣,“你哪儿有啊,我们乐多低调踏实,谦虚懂事,温柔贤惠。”
“哎你!”文乐不爱听这个贤惠,卢景航又欠欠地非得要说,文乐扬起手,作势要揍卢景航。
“哎哎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开车呢!”
卢景航要躲,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妨碍安全驾驶,待会儿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