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期
“刚知道。”宋珂支吾了一下,“你消息也太灵通了。”
“不是我灵通,是他今晚上莫名其妙地被人给打了。他一受伤多少人跟着鸡飞狗乱,医院那边马不停蹄地去跟陈念通风报信,可陈觉的电话又关机,陈念迫不得已才找的我。”
宋珂觉得奇怪,忽然想起陈念已经有许久不曾联络过他。他不知道是陈觉下了严令,不让妹妹再私下与他联系。
程逸安也觉得奇怪:“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好对他坦白今晚的事,中间许多细节含糊带过,然而还是把他给吓得一惊一乍。
“你们……算了……”简直认命,“我现在就过来看看他,你不要再去跟他见面了,免得进一步激化矛盾。”
宋珂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顿了片刻才说:“好。”
让他过来一趟也好,即便是出于一份正常的同理心,也应该有人去看看陈觉的情况。只不过这个人一定不是自己。
“接下来怎么办?你们两个这样挨着住。”程逸安忧心忡忡,“我担心你的病好得更慢。”
宋珂笑了笑:“大不了我搬走。”
心里却也很疲倦,因为刚刚搬来不到两个月,再搬一次又要大费周章。
程逸安赶到时已经凌晨十二点半。
这公寓是他陪宋珂租下的,当时明明记得隔壁住着一对小夫妻,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就转了手。
站在门口,程逸安自下而上地打量陈觉。陈觉脸上带伤,眉眼间隐隐的不快:“你怎么来了。”
“要不是陈念拜托我,你以为我愿意三更半夜出门?”
他语气不善,进去却是一番错愕。眼前这套公寓布置得跟从前那地方一模一样,就连家具都像是比着买的,只是看着要新一些。
陈觉从他眼前走进厨房倒水,后背姿势不太对,肩膀也倾斜得厉害。
“跟我就少来这套虚的了,我要喝水自己会倒。”
陈觉置若罔闻,倒完水面无表情地拿出烟,每次肩膀一动脸侧的青筋就疼得凸出来,可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还抽?跟我装没事人是不是。”程逸安气得只差把那烟给扔了,强行扯开他的衣服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大片,颜色还这么深的淤青。陈觉背上几乎一半面积都有伤,深深浅浅的紫青色遍布皮肤,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一下子站起来:“那姓秦的打的?你以前那股子狠劲儿呢,他打你你不知道还手啊。”
陈觉说:“跟他没关系。”
他愣了一下,半晌回过味来:“宋珂打的啊……”
陈觉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一口气说下去:“你活该,没人同情你,谁让你那么对宋珂的?要我说打你都是轻的,他就是对你太好才会这样,早看穿你的本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当初我就跟宋珂说过,你这种公子哥要本事本事没有,讲人品人品也不行,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见异思迁,他不信,现在好了,被你伤得体无完肤。”
“还有之前那个姓钟的,那是个什么人?在超市撞见你们那次简直把我气笑了,你找个这样的那是对宋珂的侮辱。”他越讲越气,极力地平复下来,说,“宋珂明明什么都明白,可他什么都忍着。你跟别人在一起他也忍着,你对他忽冷忽热的他也忍着,忍来忍去终于把自己给忍病了,这么久都没有治好。”
话说到后来都有点沙哑,因为实在替宋珂不值得。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该是有多难受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他在乎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也许知道也不在乎。
陈觉依然一言不发,一味地沉默。
程逸安一股脑发泄完,进屋翻找晚上睡觉要盖的被子,结果在房间看到里面一张小小的工作台。
两台曲面显示器并在一起,下面连着主机,前面连着笔记本电脑,桌边堆着许多文件跟工具书。
陈觉抢先进去将机器关掉了,程逸安起疑:“那是什么?”
“没什么。”
“你在看睿言的标书?”他眼尖得很,“谁给你的,这是商业机密。”
“我只想看看里面的财报。”
“看到了又怎么样?”
陈觉坐到床上,不言也不语。
程逸安忽然顿悟:“难道你还想回来?”见他不作声像是默认,马上说:“别自作多情了,你不在的这一年我们过得挺好,大家照常发工资按时发奖金,何况宋珂现在根本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这番话似乎真切地戳痛了陈觉。他表情有些厌烦,不肯再听下去,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酒出来。
“伤成这样你还喝酒?”程逸安觉得他简直乱来。
可陈觉是个不听劝的人。
一看到手里这瓶酒他就想起来了,那回在宋珂家过年,他们曾经喝过这个牌子的酒。他喝得多,但宋珂只喝了一点点,脸色就红扑扑的,像小孩子。
那天晚上天色灰蒙蒙不明朗,风裹着灰尘拍在玻璃窗上,远处的瓦房高低错落。两人坐在又旧又破的小房子里,身上冻得直哆嗦,心里却很快乐。
宋珂从来不主动的,那晚却给他夹菜,愿意陪他喝一点酒。宋珂不爱吃辣,可是为了他也愿意吃一点,辣得一直喝水,脸上却带着笑容。洗澡那样不方便,宋珂也愿意为他烧水,一桶一桶地兑凉水,用手替他试水温。
都是为了他。
想起那个时候的宋珂,就没有办法不去想今天晚上的宋珂。有别的人在抱他,亲他,得到他的一切。一想到这些,陈觉的身体就痛不可抑,心像被钻了个洞,没有办法停止憎恶自己。
他问自己,你把以前的宋珂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宋珂再也不肯回头看一眼。
他喝了许多酒仍然睡不着,浑浑噩噩地躺在沙发上。程逸安起初没有理他,后来见他拿出手机,也许要给宋珂打电话才过去阻止。
“不要打了,宋珂已经睡了。”
陈觉不相信,半醉不醉地说不会的:“宋珂还在等我。”
程逸安一改往日的温和:“没有人等你了,醒醒吧陈觉,宋珂已经走出来了。他现在正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他们才是一对,你确定还要去打扰吗?”
有另一个男人把宋珂抱在怀里,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说情侣之间才会说的话,那些已经跟你陈觉没有关系。陈觉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两肘撑在膝盖上,很久很久都没能把背直起来。
程逸安说:“迟早要面对现实的。你总是这样,遇事总不肯面对,可是这样又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陈觉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试过了,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宋珂让他知道原来房子不用那么大,够两个人住就很好,原来每月底发工资后出去打牙祭才是最香的,原来鞋子脏了要刷,原来家电坏了可以自己修,原来晚上逛超市可以买到很实惠的东西。宋珂不肯说喜欢他,可是会攒钱给他买很贵的领带,会在他开车犯困的时候一直一直给他打电话,很长时间都不肯挂。宋珂是爱过他的,毫无保留地爱过他,甚至想过要和他过一辈子。
可是他们的一辈子怎么这么短,好像车灯一晃,一切就过去了。
此后好几天,陈觉再没出现在宋珂面前。
宋珂每天早出晚归,工作之余忙着一点自己的事,却还跟秦彬凯保持着相当的联系。
秦彬凯每天都会发消息问候,哪怕他爱答不理也坚持打电话过来,有时还会不远千里给他点杯咖啡。一来二去,就连公司里都开始流言纷纷,传说宋老板有位执着的爱慕者,目前正在疯狂追求的过程当中。宋珂不在意这些,也就没有刻意去解释。
脚踏实地工作和生活总能给人安全感。
这段时间上下班步行回去不大方便,有天宋珂终于试着把自己那辆二手广本给开回家去。
结果上了路,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这才想起早上收到过预警短信,今晚有台风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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