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潮生
后来班主任回来了,整理资料很烦,但我竟然希望她别那么快回来。
那天中午放学,我别扭地起身,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
林潮生朝我笑,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饭。
我胡乱点头。
然后我开始每天等林潮生一起吃饭。
几天后,下午放学,林潮生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坐公车。
我胡乱点头。
然后我开始每天和林潮生一起坐公车。
班上不再有人排挤我,甚至有同学开始和我打招呼。
我知道这都是林潮生的功劳。
日子慢悠悠地过去。
上课无聊的时候,我喜欢偷吃妙脆角,自己吃不过瘾,非要拉着好班长林潮生和我一起作案。
起初他不情愿,还会在我偷吃的时候制止我。我们座位很偏,我就用书挡住我俩的脸,把妙脆角往他嘴里塞。
后来他在我的逼迫下妥协了,我俩就经常嘎吱嘎吱的,嘴里也鼓鼓的。
林潮生特别能吃,他的胃是无底洞,他一个人吃光了一箱妙脆角。
我们最爱在物理课上吃。班上的物理老师是个老头,他长得像小熊维尼里面那只小猪,说话时喜欢手舞足蹈,很可爱。
我在物理书上偷偷画着他的卡通版,画了各种姿势。
每当物理老师做出和画上一样的动作,我就赶紧用胳膊怼林潮生,指给他看。
林潮生经常无奈地看着我,还履行班长的义务,用笔打我的手来教训我。
但他转头时,我看见他捂着嘴偷笑。
我买了四箱零食,装得满满当当的,堆在脚边,专门来投喂我的同桌。
等到四箱零食全被他吃完了,几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冬天悄悄来了。
冬天的时候,学生们不喜欢去实验室,因为太冷。
但林潮生就喜欢泡在那,一呆就是一中午。每次化学实验课,他眼睛都在放光。他喜欢搞那些瓶瓶罐罐的。
我挺怕冷,裹着外套哆哆嗦嗦,搓着手在实验室里陪着他。
林潮生让我回教室,我就拼命摇头。
他说,这里很冷。
我说,我就喜欢闻氨气。
他轻声地叹气。
林潮生喜欢做晶体,做了很多个,亮晶晶的东西摆了一排。
那天,我摸着各式各样小玩意儿,和他提议:“同桌,你这么喜欢化学,高考干脆报个化学专业。”
我回头时,看到他拿着烧瓶的手顿住。他垂下眼睛,高大的身影竟然有点落寞。
我抿紧嘴唇。
他家里的情况,我是知道的。林潮生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甚至没法袒露真正的自己。
可能他也想偷懒,可能他也想贪玩。但是他必须日复一日地当班长,年复一年地考第一。
他才十几岁,却要承担他母亲那么重的期望,扛起他母亲幸福的责任。
我试着转移话题,“同桌……蓝色的挺好看的,我想要一个。”
我指了指那块特别大的硫酸铜。
林潮生抬眸,勾起唇角,“你是想把这么一大块揣回兜里,然后带回家?”
我被他噎住。
他轻声笑,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过两天送你一个,能随身带着的。”
我随意嗯了一声。
这时,窗外正是阴天,冷风拍击窗户,叶子光秃秃的。
我坐在凳子上,揉了揉带着困意的眼睛,懒懒地趴在实验桌上。
林潮生走到我身边坐下,他身上粘了化学试剂的味道。
我化学课上特别烦这味,现在忽然觉得挺好闻的。
他面对着我的脸,趴在桌上。
我们在教室里,经常两个人对着趴,可以面对面说会话,或者面对面睡觉。
有时候他还会调侃我,说我睡觉流口水。我被他骗过几次,醒来后慌乱地擦嘴角,抬眸时正看见他眯着眼笑。
此时,实验室不比教室,两个板凳间很近,快要没有缝隙。
他趴下后,两个人就胳膊和大腿都贴着。
热热的。
实验室里突然不冷了。他的脸靠得很近,我能看见他眼里的自己,还能感受他的鼻息。
“温澜。”
他声音轻轻的,打在我耳边。
耳朵痒痒的。
我把头埋在胳膊里,小声嗯了一声。
“温澜,你知道有个词,叫温澜潮生么?”
我高中语文极差,压根没听过这个成语。我冲他瞎嚷嚷:“什么瘟拦巢声?拦什么声音?巢还得有个声音?乱七八糟的狗屁词。”
林潮生又笑,笑音全部打在我耳尖。
我缩了缩脖子,用胳膊挡住耳朵,“别他妈的笑。”
他不再说话,实验室里陷入寂静。
他身上温度很高,透过厚厚的衣服,慢慢传递给我。
偶尔有冷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吹进来时是一个刁钻的角度,冷风正好全吹在林潮生身上。
竟然没有一丝吹到我。
那天,我第一次主动找班上其它同学说话。
我找到学委,恭恭敬敬地向她借成语词典。
我查了一个成语。
这个词,我记了一生。
第4章
冬日的星期六晚上。
我像往常一样,和女孩在宾馆开房。她洗完了澡,坐在我身边,胸口贴着我手臂,软软的。
我有病,我把她推开了。
她惊讶地看着我。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帮她把衣服穿上,真诚地和她道歉。我说,对不起,是我心情太差,我送你回家吧。
送她回去的路上,我和她说,我们别再做了,顺便和你朋友们说,说温澜不做了。
说完这句,她很惊讶,随后点了点头。
说完这句,我很惊讶,随后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心里骂自己,温澜,你有病啊。
有病的我回到家,发现自己更有病了——我没带家钥匙。
我犹豫一会,还是拨通了我妈的电话,打了二十几次,那边才接通。
“妈,我没带家钥匙。”
电话那边是男女欢笑的声音,像是在聚会。
“嘟嘟——”
电话被挂断。手机微信传来我妈的消息。她转了我一千块,只发了三个字:住宾馆。
我烦躁地捏着手机,抬脚用力踹了下防盗门,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结果一不留神,手机从手里滑出,顺着楼梯的缝隙坠落,“嘭”地一声落地。
我下楼找到它时,它已经牺牲了。我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四分五裂的手机。
然后我做了个深呼气,手抄着羽绒服的兜,硬着头皮往外走。
外面暮色降临,月色暗淡。
慢慢地,有雪花飘落,在路灯下旋转。街上行人稀少,树木光秃秃的,枝丫上积了雪。
刹那间,世界好像只剩我一个。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呵着热气试着让自己暖和,双腿被冻的发麻。
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走到了公交站台。家附近只有这一个公交站,我和林潮生每天放学,都在这个站下车,他家就在附近。
我突然很想见林潮生。
其实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昨天是周五,做化学实验。同桌两个人一组,他还斥责我倒浓硫酸时太随意,抓着我的手检查了半天。
昨天午休的时候,他笑着从桌兜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他说他衣服多,就多带了一件。
昨天快放学的时候,他帮我接了杯滚烫滚烫的水,让我在路上抱着水瓶暖手。
我好想见林潮生。
我抬头,望着天空,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我用指尖碰它,然后它融化了。
我呵了一口气,形成了白雾,刚刚碰到它,然后白雾又消失了。
我心里堵。
我突然握紧拳头,对着天空大喊:“林潮生——”
喊完之后,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我的情绪喷涌出,我把手搭在嘴边,做喇叭状,继续喊:“林潮生——林潮生!你他妈的在哪呢!林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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