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在长宁
沈长宁一怔,也跟着笑了,两个人像傻子一样对视着笑了好几分钟。也不知道后来是谁先靠近,唇就那么自然地黏在一起,先是在唇瓣上慢慢辗转,然后是舌尖的勾缠,时间仿佛慢下来,连不小心发的水声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比起做爱,张擐好像一直都更喜欢接吻,这种连呼吸和心跳都密不可分的感觉,像深夜拧开的床头灯光,温馨又缱绻。
不过还好他没告诉沈长宁,否则沈长宁绝对会身体力行地证明他这个观点是错的,而且错得离谱。
最后,两个人是被后边车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打断的,吓一跳,手忙脚乱地坐回座位,发动车,然后都忍不住笑出声。
沈长宁大声说:“出发,带媳妇儿回家过年喽。”
“凭什么我是媳妇儿?!”
“好好好,老公,你说什么都对。”
“……”
到家果真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张擐叫住正准备往家开的沈长宁,说:“待会再回去,现在你爸妈还在睡觉呢,老人家觉浅,别吵醒他们。”
沈长宁一想也是,心念一动,说:“那我带你去吃早餐吧,那家煎饺我从小吃到大,特别好吃。”
“好啊好啊”,回答的人笑眯了眼。
张擐对沈长宁自己没参与的人生特别好奇,平时跟沈妈妈打电话,就听她念叨沈长宁小时候的事情能听两个小时都不腻,搞得沈长宁炸毛,就自己小时候那点儿破事一个翻来覆去说一个翻来覆去听有意思吗?
“那家店开好久了,就在我小时候住的房子楼下,我以前天天吃。”
张擐看着沈长宁开进旧城区,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模样,问:“你们家以前的房子在哪儿啊?”
“蚕业大楼后边的家属区。”
张擐瞪大了眼,“我小学在那边学书法”。
沈长宁也有点惊讶,问:“是在赵伯伯那儿吗?”
“好像叫赵,赵什么平。”
“赵仲平,就是他,我妈开始也想让我去来着,不过我去了一节课就再也不去了,实在是坐不住,就因为这还被我爸打了好几顿。”
张擐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人之间的缘分那么近又那么远,也许在他还没知道沈长宁的时候,就已经在某个地方跟他擦肩而过无数次,这种感觉惊喜又失落,是带着愉悦的怅然。
沈长宁这种草履虫估计毕生都体会不到这种高级的情绪,不过心里也有一点说不明的滋味,趁着等红灯,拉住张擐的手,说:“哎,要是我当时乖乖去学就好了,就能早点认识你了。”
张擐没有回答,转动手跟沈长宁十指相扣,人和人之间是不能用早晚来比较的,现在这样就好好,他的人生已经没有憾事。
到了过后发现人家还在做准备工作,没正式营业,于是两人又坐在车里等。
沈长宁指着早餐店上面的一个窗户说:“我们家以前就住那儿”。
“哪儿啊?”张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三楼,就现在有很多花盆那个窗户”。
张擐终于看到了,不过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那间就是我的卧室,我小时候特别调皮,老往下边扔鞭炮,被我爸打了不知道多少次”。
“怪不得你妈说你小时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得她头痛”。
“谁小时候不皮啊……啊开门了,走走走”。
两人坐下来,要了三盘煎饺,两碗汤,一嘴咬下去,有鲜美的汁流出来,混着饺皮的焦香,再喝一口热热的排骨姜汤,开了一晚上夜车的疲惫就这样被完美抚慰。
沈长拧挑了挑眉,说:“好吃吧!”
张擐嘴里有东西说不出话,鼓着两个腮帮子直点头。
沈长宁和张擐一直等到七点多才往家开,开门的是沈爸爸,看到张擐原本笑着的脸立刻就垮下来,一声不吭,背着手往里走。
张擐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担心又有点害怕。
沈长宁把自己平时穿的拖鞋递给张擐,“别怕,他要是太凶,我就带你和妈出去过年”。
这时沈妈妈过来了,笑着问:“擐擐累不累啊?”
张擐这几年一直跟沈妈妈有通视频,已经比较熟悉,所以面对她时不是很拘谨,“阿姨,我还好,不累”。
“先坐会儿啊,马上吃早饭了,我特意昨天去乡下买的鸡,给你们补补。”
沈长宁刚想说我们已经吃过了就被张擐拉住,小声地说:“你妈的心意,多少陪她吃点”。
沈长宁快哭了,“你当然无所谓了,刚刚剩下的饺子全我一个人吃的”。
张擐简直要笑喷,刚刚还剩半盘煎饺,他说就别吃了当心撑着,沈长宁不愿意,说难得回来吃一趟不能浪费,生生把那十几个煎饺硬噎下去。撑得几乎要翻白眼,回来都是张擐开的车,因为他肚子太顶。
张擐去厨房帮拿碗筷,沈妈妈是越看他越顺眼,问:“你们现在都在家开火吗?”
“开的,外边吃不干净”。
“对对对,还是得在家吃,干净放心,对了,你们俩谁做饭啊?”
其实现在沈长宁做得比较多,不过张擐脑门被夹了才会这么回答,斟酌着回道:“一般都我做”。
沈妈妈笑得更开心了,“真是辛苦你了,哎我家团团从小被我宠坏了,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什么都不会做,你多担待点啊”。
在家里又做饭又洗衣服又打扫卫生的沈长宁听不下去了,连忙插了一句:“妈,不是说吃早饭吗!”
“好了好了,我马上端出来”。
沈长宁也去厨房帮忙抬盘子,冲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的人瞪了瞪眼,张擐回瞪了他一眼,拿着碗筷出去了。
餐桌上只有三个人,张擐看了看正在给他们盛汤的沈妈妈,又看了看正在剥鸡蛋的沈长宁,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叔叔不吃吗?”
沈妈妈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喊了一句:“沈迟!”
没有听到回应,沈妈妈把鸡汤递给他,笑着说:“他不想吃,喝吧,很鲜的”。
张擐忙接过来,低头开始喝。
沈长宁怕又被逼着吃饭,把剥好的鸡蛋放到空盘子里,夹了两个花卷,又端了一碗鸡汤,站起来说:“我给爸端进去”。
“哎这死老头,脾气真是越老越古怪。”
沈长宁进书房发现他爸正在电脑上下象棋,把东西放桌子上,陆爸爸看了一眼,还是没说话。
过了几分钟,沈长宁实在忍不住了,“人都要将军了你还跳什么马?”
沈爸爸也不听他的,依旧按着自己的走,没两步就显示game over,他把鼠标使劲儿往里一推,气鼓鼓地坐在那儿。
沈长宁都要看笑了,“爸,这都几年了,我不会妥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沈爸爸拍桌,“你这个不孝子。”
“哪家不孝子天天给父母打电话,生病了跑上跑下整宿整宿地伺候你,我也就这一件事情违逆你,爸,我也老大不小了,我真的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
“你们,你们这有悖人伦!”
“我们干嘛了我们就有悖人伦?你就真的想我重新找个女的,一辈子过得郁郁寡欢,五十不到就郁闷而死,这样你就开心了?”
沈爸爸被这话噎着,吹胡子瞪眼半天才开口:“说什么胡话呢你……你这样一辈子没有个后代就好了!?”
“孩子嘛,如果张擐同意,我们就去国外做个代……”
沈长宁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爸又一拍桌打断,“他凭什么不同意!?”
“凭你儿子在家什么都不会做,有孩子了要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所以,你表现好点……早餐快吃了啊,待会冷了”。
沈长宁不待他回答就转身走了,心里想着一定得让张擐好好补偿他,他都快把自己黑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