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醒
“你父母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他们眼里的U区,和你眼里的当然不一样。”谢秋忆拍了拍乔伊的肩膀,说,“但你要是能顺利考上了U大,我们也算是校友。”
“那我还是指望和您的孩子当校友吧。”乔依说,“希望他会喜欢这所学校。”
“他的同学如果都像你一样友好,我也会宽心不少。”谢秋忆从助理手中拿来自己的名片交给乔依,说乔依随时可以和她的私人邮件联络。乔依受宠若惊地接过,他不好意思打扰,两三个月才会简短地发去一封,信的内容无外乎是成绩的进步,对方每一封都会回,向他发来祝贺,期待他不负父母期望考上U大的那一天。
这种联络于乔依而言来之不易。为了避免下一封信会石沉大海,他从未反驳过考上U大并不是自己的期望,更没有信里提到过一句,您的孩子最后选了哪所学校。
乔依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和谢秋忆的孩子成了校友。
更为意料之外的是,对方竟然是个Alpha。
他的经历让他更有理由怀疑于舟的真实性别,于舟反常的行为举止也让他感到困惑,光是蓄发这一点就和alpha提倡的阳刚之气相违背,但他的信息素确实是alpha才会有的,和陈羽千的相似。
陈羽千也是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Alpha。
乔依琢磨不透,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摆,他双手交叉于胸前,脖子瑟缩着,并没有像之前答应陈羽千那样回学校,而是在江堤上走着,徘徊着,思考那些困扰时代的问题,他站在高处停下脚步,侧身,目光往下落在一处丁字坝上,二三十米外的坝尾处停了一辆越野车。
天光昏暗,又没有路灯。乔依没能看清这辆熟悉的车辆的车牌号是多少,正要离开继续往更明亮的路段走去,那辆越野车的副驾驶门从内打开,车顶的感应灯随之亮起黄光,将刚下车的那个人的身影照映,一头长发在江风中如瀑布撞击水面后的蒸汽飘散。
那人穿得很少,一下车就从丁字坝尾往回疾步走去。若不是驾驶室的那位也紧跟着下车小跑至那人身前,对方绝对会消失在两盏车尾灯的照明范围内。
乔依眯眼,盯着尾灯中间的车牌号,正是陈羽千今晚开得那一辆。
再瞥回丁字坝上,长发飘飘又步履匆匆的那一位,自然是于舟。
乔依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两人起了争执。拦住于舟去路的陈羽千背对着站在远处堤岸上的乔依,看不清神态,但很快就抓住于舟的双手手腕。于舟的脸背光,表情也是模糊的,但肢体语言传递出强烈的情绪上的波动,就连那头平日里柔顺的长发也张牙舞爪,透露出难以驯服的躁动不安和神经质。
陈羽千很有可能说了些安抚的话,抓住于舟手腕的双臂垂下,但没松开,就着这一姿势贴近,往前走,推着于舟往后退。
一段并没有什么美感、但还算和谐的“舞步”过后,陈羽千打开后座车门,松手托住于舟的腰和臀,将人抬抱进车内。
车顶的感应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遥遥隔着一扇后窗挡风玻璃,乔依看到陈羽千和于舟都坐在后面。
“你别慌,你现在这样,这样出去吹风也没用。”陈羽千从车内储物箱里翻出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给于舟。于舟喝得很仓促,喝了多少,就有多少顺着脖颈往下流,湿润了胸口。
储物箱里有个药盒,但陈羽千很遗憾地没能从里面找到抑制类的药物。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能保证随便什么药对于舟都能起作用。
“是那杯软饮,我、我在你回来之前去了趟卫生间,再喝一口,就……”于舟的发热状态还在持续,信息素更是浓郁,密闭空间里充斥着茶花香,如果此刻恰好有个omega路过,肯定会这热烈的荷尔蒙包裹到手脚发软。
但陈羽千是个Alpha。
omega只能诱导alpha进入发情。正常情况下,一个进入发情热的alpha不仅不会对另一个Alpha产生兴趣,两人还是绝对的竞争关系。
基因使然。于舟被药物催发的信息素越是在密闭空间里冲撞,陈羽千感受到的危机感就越强烈。
但于舟的反应与信息素带来的压迫感截然相反。
短短只过去一两分钟,于舟贴着脖颈的那几缕头发就湿透了。眼神也是水漉漉,在感应灯熄灭后依然闪烁着,并不匀称的喘息在黑暗中起伏着。
“我送你去最近的医院。”陈羽千的神经紧绷,来不及开车门,起身时弓起后背要从手刹上方直接跃到驾驶室,于舟伸手扒住他的腰际的两根背带将人拽回到后座。
“小舟。”陈羽千想说现在不是于舟可以闹脾气的时候,于舟扑进他怀里,脑后的长发像床薄被,将跌躺在靠椅上的两人遮盖。
“来不及了。”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于舟语气里分明有不容置疑的强迫的意味,目光在黑暗中炯炯有神。支在他裙子里的东西已经等不及了,但当他再开口,语调又是细腻的,气若游丝我见犹怜。
“帮帮我……”于舟鼻音浓重地哀求,好像他自己并非情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干哥。”
第23章 他是我的
乔依伫立在无人的堤岸上,盯着不远处丁字坝尾那辆越野车陷入呆滞。
烟火表演前最后一班轮船从正对面的富之江上驶过,辉煌琉璃的船光照亮路灯稀疏的岸沿,正巧迎上那光亮的乔依被刺得一眯眼,很快就适应,紧接着顺着水里的船往前,从丁字坝的正后方移动到侧面,车辆的四周窗户全部紧闭没有一丝缝隙,阻挡了所有来自外界的窥探企图。
我在干什么?乔依空白一片的大脑里还有另一个惊惑,他们在干什么!
越野车的后排是很宽敞的。但两个alpha的身形交叠在一起后腿全都曲在座椅外,空间顿时显得拥挤。
陈羽千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以他的体魄和力量,想要把于舟推开虽不能说是轻而易举,但绝不是什么难事,他却很踌躇,重新握住于舟的双手手腕后攥得很紧,并没有粗暴地拉扯。
“抱抱我也好,抱抱我,”于舟退而求其次地换了请求,“就这样让我歇会儿,干哥,哥。”
于舟又叫了声陈羽千的外号。
不是以前常唤的体育生,而是哥。都被叫哥哥了,听者若是有心,就必须承担些责任。
陈羽千都快不记得上一回被人叫这个外号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新生运动会,又好像进入大学后,这个绰号就再没人提过了。
他母亲是高龄产妇,他是早产儿,一出生就有轻微哮喘,游泳是最适合哮喘患者的运动,可以增加体质和肺活量。他很小就被送去练游泳,他所能回溯的最久远的记忆就是在水里,手脚明明还只有藕段大小,就已经漂浮在水里了,原本只是当作爱好,没想到真有点天赋,从此告别体弱多病,个头蹿得还比同龄人快。
他初中起就坐最后一座,写字连笔的习惯一直改不过来,“千”字怎么看怎么像“干”。到了高中,作业越多字迹只会越潦草,“千”字不用看都像“干”。
再到大学,他在宿舍床边阿姨贴的字条写下自己的名字,三个字认认真真分开写,却还是被念错成“陈羽干”,错念他名字的人嘻嘻笑笑的抱歉,又说,他的名字也经常被念错。
“我叫于舟,”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怎么自我介绍的,“不是宇宙。”
蓄了一头柔顺长发的于舟此刻贴在他身上,他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搂上于舟的后背,掌心的触感和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一样,清晰清醒又迷幻。
两人的呼吸严丝合缝,胸膛起伏间没有一点空隙,完美无缺到像是在重新融为一体,另一处的裂痕不可忽视地扩大,将温馨和谐的假象撕裂。
“……你还是要去医院。”陈羽千硬着头皮想法子。他毕竟是一个Alpha,被另一个alpha抵着,极具侵略性地忌惮着,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更糟糕的是,再这样下去,他也会控制不住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为了压制住另一个alpha嚣张的气焰,他还会象征性地起生理反应,这种反应出于本能,却不是他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