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杀美人
但巫商很喜欢。
我还记得当年他风尘仆仆,一路避开巫家的人北上来到燕北找我。当时他什么贵重物品都没带,只背了一个小学生专用小书包,书包里空荡荡,既没有食物,也没有金银,只有几本用塑料袋好好包起来的填图册。
后来我给他找了一个小院住着,那院子有些年头了,里头有挺多老式家具,其中就有一个小木箱,大约是以前的女人拿来装首饰陪嫁的。巫商如获至宝,直接把那几本填图册装了进去。
后来他搬进来后,偶尔他穷极无聊,我就能看到他坐在书桌前,用铅笔在素描本上描花样,又用钢笔勾出线条。
起先他还不太熟练,不过两三次之后,他就已经能够不依靠铅笔,仅凭钢笔和记忆力,凭空描摹出绘本里每张图案的样子了。
当时我也闲得发慌,问他:“你不看看原件?”
巫商低头认真地勾图:“不用,我记得。”
我又问:“你怎么不把箱子里的先填了?我记得那几本都是空白的。”
巫商了摇摇头:“我怕会被我翻烂,原件用来收藏就好。”
我没事找事:“你不觉得这很无聊?自己做了以后,自己再把它填出来。”
巫商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扯起唇角笑了下:“……你不懂。”
当时我没明白他眼神里什么意思,现在也不太明白。
晚上就寝时,我和巫商背对背,一人沿着一个床边睡,谁也不挨谁,比起从前撕都撕不下来,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局面,被打破在几天后的一个清晨。
前面说了,巫商其实是个很高傲的人。他高傲到什么程度呢?除了我、昭瑶和傅白雪,他基本不屑于和任何人讲话,怼人与合作对象除外。
而我们最近在冷战,昭瑶比他小,是弟弟,当然不需要敬语。所以直到三天后,我的话才有了被实践的机会——对象是住在隔壁的那个女Beta。
如果有人还记得,就应该对她“工作”时的动静有印象,那真是让人心神不宁的吵。关键是人家就是要靠卖力工作恰饭的,我也就忍了,昭瑶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骂咧咧,但经常会接着交换的名义,给隔壁送点吃的。
全家真正比较介意这事的,是巫商。但巫商不会对这名Beta说什么,他只会在
第93章 三十一、怨偶②
三十一、怨偶②
大概是预感到了什么,这几天除非晚上睡觉,绝不会踏上二楼一步的巫商,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我的门口。可惜他赶到的时间晚了点,正好看到了我把那五张画纸从填图册中撕下来的情形。
我回过头看他。
“……”巫商像是看到了非常滑稽的一幕,他扯了扯唇角,却完全没有笑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很想质问我些什么,双手僵硬地垂在身边两侧紧紧握拳,连青筋都突了出来,最后却又生生忍住了。我等了半天,他却只说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为什么就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总是遇到那么多有秘密死憋着不说,还那么善于隐忍的家伙?
真是操了。
我平静地把那五张图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反问:“早就跟你说过要有礼貌吧?你不放心地上楼查看,不也是有所担心么?”
巫商抿了抿唇:“但心里有所预感,和真的看到,还是有区别的。”
这就是侥幸心理吧。
我本来不想用“老师”的遗物来威胁他的,这样显得太小家子气了,而且还有种靠替身上位的女友特别介意男友的前任那种诡异感。
天知道我真的没那种意思——我只是觉得巫商这混小子铁石心肠刀枪不入,这世上就没什么他在意留恋的事,除了和巫参相关的东西。
我没办法,想对付这种小鬼,只能用这个手段了。
撕下画纸时,我还以为巫商会跟我翻脸,没想到他忍了下来。
所有的心绪全都被他藏在那双黑不见底的眼底,没有向外泄露分毫,就连那小小的失态也只是瞬间,现在我只能看到他平静的面容。
那双拳头握了握,又握了握,在我以为他要对我动手时,他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如果这是您希望的,那么我知道了。”
他转身走了,留我在房间里被他那句不软不硬的话气得半死。
什么啊,怎么弄的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我以前就说过,巫商这小子太傲了,眼里就只能装下那么几个人。他这副死样子,以前有巫家护着,后来有自卫队和我护着,可以后呢?如果有个万一,我真死了呢?
我敢肯定,假如真的发生那种事,巫商是绝不会再和自卫队有牵扯的,他都不止一次不止一次嘲讽过我和傅白雪是在过家家了。
那么在南方势力还在追击他的情况下,为了自保,就像我在未来看到的那样,他只能去投靠玉京春。
就他这种破性格去了玉京春,我怎么能不发愁?
所以我想着,哪怕只是装个样子,也要在面子上让别人过得去吧?别的我都不求,就他日后那副猫嫌狗憎的样子就可以了,哪怕阴阳怪气了点,好歹不落人话柄啊!
结果听听巫商说的那句话,我是让他拿这套阴阳怪气来堵我的么?
什么叫“如果这是您希望的”!?说得像我故意拿这个折磨他一样?要是我说,我让他改掉这个臭毛病,完完全全是为他考虑他会信么!?操!
我被巫商气得肝疼,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简直恨不得把垃圾桶里的那几张废纸撕得粉碎,又生生忍住,又一次翻窗离开了。
直到夜幕时分,我才回来。
一跨进门,就撞上昭瑶担忧的视线,他不知道我和巫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像只不知所措的狗子,只能急得团团转。
刚才我出去确认了一些事,心情变得不怎么美妙。如今看到还在眼巴巴等我的昭瑶,一颗冰凉凉的心终于感到了丝丝安慰。
我揉了揉他的狗头:“吃晚饭了么?”
昭瑶点头:“二哥做了。”
昭瑶的性格有时候其实挺别扭的,比如这句“二哥”,要是当着巫商的面,打死他都叫不出来。
这时候他这么叫对方,算是昭瑶式隐晦求情。
我点点头,三言两语打发他回自己房间,昭瑶欲言又止却拗不过我,最后还是在我的微笑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我折腾了一下午,肚子还饿着,便钻进了厨房,想看看巫商有没有给我留饭。
打开被盖住的大铁锅,里面是一碗米饭,还有一盘炒肉。
这房子我住了那么久,但因为水龙坡这破地方限制颇多,一楼到现在还没通电。
我把饭碗端出来,随意站在灶台前,准备就这么摸黑吃。在黑压压的狭小空间里,我低头扒着饭,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
记得巫商刚过来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但一点也没表现出来,通体一副“富贵贫贱于我如浮云”的淡然姿态,很淡定地接受了狭窄脏乱还黑黢黢的新住处。他演技很好,我们都差点被骗过去。
发现他其实对这种环境有点苦手,还是在某次饭前,他习惯性地去找餐巾。
虽然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我还是很快地意识到,他是个大少爷,和在战场打滚的我,以及在贫民窟混大的昭瑶都不同。
当时我对这小子还没太深的感情,却还是有种诡异的,诱拐了逃家大小姐的良心不安。于是我对昭瑶说:“以后吃饭,我们就把桌子搬出去,在院子里吃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巫商的表情,我记得特别清楚。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陡然明白过来,像是有点高兴,却又要装着不在意似的,绷着上翘的唇角,眼神却亮晶晶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看他那个有点稚气有点别扭的小眼神。
还有,当时巫商是不会做饭的——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死是活,怎么可能会去学做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