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因为那是工作,靠它吃饭,不得不认真。”
“外面传的那些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才放弃跳舞?”
江若心头一突,一种被提及不堪往事的烦躁随之而来。
“是又怎么样?”他语气不太好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认为有把私事公之于众的必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沐新忙解释,“就是觉得很可惜,你那么有才华,应该在舞台上发光发亮。”
江若笑了声:“这世上没有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都是故事推着人向前走。”
他根本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陈沐新却说:“我相信你可以。我看过你以前的舞台,那样蓬勃的生命力,那样恣意的自由,怎么会甘心被困在原地?”
江若一怔,转而又笑起来:“你是我粉丝吗,这么关心我。”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了。”陈沐新看着他,笑容是明朗大男孩独有的清爽阳光,“我还是你的追求者。”
没想到他会这样坦直,江若顿了顿,才说:“别随便说这种话,你并不了解我。”
“那么,可以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吗?”陈沐新说,“过去的没有亲眼看见,所以我只想从当下开始了解你。”
忘记是怎样拒绝的了,大概直接丢下一句“可是我不想让你了解”,江若扭头就走。
或许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面对这样直白热烈的,如同阳光一样让人无处躲藏的接近,他条件反射地只想逃离。
匆忙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在通往巷口爬满绿叶藤蔓的墙边转弯时,一辆停在岔路口的黑色商务车冷不防闯入眼帘。
车灯亮着,旁边站着一个人。
松柏一样颀长挺拔,一贯的白衣黑裤,右手抄兜,左手指间的一点猩红火光在起雾般的潮湿空气中明明灭灭。
江若停了片刻,才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席与风没有回答,而是轻扫他一眼,然后转身打开后座车门,自己则绕行至另一侧。
坐到车上,江若才有种见到席与风本人的实感。先前不是没想过他会来探班,但这里离枫城太远,席与风又那么忙,江若只敢想想。
席与风在车外站了会儿,把烟抽完才上来。
车门“砰”地关上,些许烟草味灌入车内,中和了过分清冷的氛围。
“这车是租的?还是说你在广城也有车?”这一刻江若已然忘记两人还在“冷战”,满心欢喜道,“你是坐飞机来的吧,然后开车来这里?下午的航班吗这么快……”
“不及你快。”席与风忽然说。
江若愣了下,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席与风也在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江若却见他瞳色幽深,里面隐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还没来得及问,耳畔传来席与风沉沉的一声冷笑:“几天工夫,下家都找好了。”
第二十九章 裂痕
待意识到席与风听到了自己和陈沐新的对话,江若立刻就明白了“下家”的意思。
脑中掀起一阵嗡鸣,暂且来不及体味心情,江若就脱口而出道:“今天剧组聚餐,我不知道他会来。”
说完他自己先一凛。这话正好坐实早前就知道陈沐新对他有好感,而席与风从头至尾都被蒙在鼓里。
果不其然,席与风的神色变得更冷。他又哼笑了声:“怎么,他能给你的资源更多?”
江若只觉得彻骨的寒意漫上心头。他不知道席与风听见了多少,或者说有没有听到他的拒绝,眼下也没了再解释的冲动。
因为从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在席与风眼里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席与风眼神里隐约的愠怒,不过是因为他花大价钱买下的金丝雀,总是不听话而已。
扭头看了会儿窗外,转过来时,江若面上已然带了笑:“也许吧,不过席总恐怕弄错了,他和你不一样。他想给我的,可不是我和你这样的关系。”
听到“不一样”时,席与风抬眼看过去,江若微笑着,眼神却木然。
像是回到最初,打算用钱将他打发时,一瞬自嘲之后的无悲无喜。
说出来的话亦是夹枪带棒的疏离。见席与风不言语,江若发问:“还是说,需要我向席总解释一下‘追求’的含义?”
车子在黑夜中疾行,无人知道它要去往何方。
沉默太久,江若深吸一口气,说:“去酒店,还是就在这里?”
说完他看到前面在开车的老刘身形明显一顿,大约是没见过这么狂野的路数。
席与风向来不喜他说这些轻浮的话,当即蹙眉,脸色也更差。
却让江若觉得痛快。许是今晚喝的两杯酒终于发挥作用,江若不依不饶地追问:“席总大老远跑这儿来,不就是为了——”
左边车窗降下,马路上嘈杂的声音霎时将说话声遮盖。
最后的“上我吗”三个字被消音,江若勾了下唇角,像是在笑席与风打开车窗掩耳盗铃的行为,更像是在笑自己。
“既然不做——”呼呼的风声中,江若拔高嗓门,“那让我下车吧!”
这车里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横竖已经不识抬举,何不干脆任性到底。
车是在什么时候掉头的,江若不记得了。
回到那个巷口时刚过十一点,隔着窗户望出去,天是墨蓝色的。
上车时有人替他开门,下车却没那么好的待遇。
席与风坐在车上没动,江若下车后扶着车门,想了想,还是弯腰对车里的人说:“下次找我不必这样劳师动众地过来,您打个电话,我上门服务。”
将车门甩上之前,江若看见老刘扭身,似要喊住他说点什么,刚出声就被席与风阻止。
明明刚才都没说话,他的嗓音却似有几分疲惫:“走吧。”
目送黑色的车消失在夜色中,江若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走进巷子里,脚步反而快起来,生怕自己忍不住转身似的。
拐个弯,在那遍布藤蔓的墙边,一只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的白猫蹲在那里,圆溜溜的一双眼睛盯着突然出现的人,毫不畏惧。
江若放慢脚步,然后走上前。
这只波斯猫显然是家养的,皮毛水滑,瞳孔明亮,江若到它面前时,它甩着毛尾巴“喵”一声,似在告诫愚蠢的人类不要打扰它晒月亮。
江若便没再上前,而是抬头。
天空又变成烟青色,宛如溶解了那些不知所起的怒火和无人知晓的苦涩。
秋天的短暂似乎渗透进了每个时间段,一晃五天过去,江若最后一场戏拍完,正式从《悬崖》剧组杀青。
由于只是个配角,而且拍摄工作还在继续,江若婉拒了剧组同事要给他办杀青宴的好意,最后叫一车水果饮料送到剧组,和众人道完别,便背上包离开了。
陈沐新三天前观摩完就走了,倒省了再同他打交道的麻烦,
江若没有立刻回枫城,而是拿着通行证,去与广市一海之隔的港市逛了一圈。
通行证是签经济约之初就办好的,连同护照一起。郑依婷说以后少不得世界各地到处跑,提前准备总不会错。
起初没打算来,是林晓听说他要去南方拍戏,问他能不能帮忙代购她看中很久的包,国内专柜价格太高,她又太忙抽不出空出境去买。想着就在旁边跑一趟不算麻烦,江若便应了。
来前他把这事告诉过席与风,当时席与风睨他一眼,问:“收代购费了吗?”
江若听了这话的反应则是:“你竟然还知道代购费?!”
那会儿两人刚做完,躺在床上,江若故意挨身边的人很近,侧着身体,额角贴着他的肩膀。
不过比起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温度,让江若记得更清楚的,是当他说没去过港市之后,席与风对那里道路窄楼宇高的描述,以及随口的一句:“以后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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