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熟
“我看看。”
退出工作群,看到许多条祝福微信。
其中有一条竟然是徐书原发来的。付嘉愣了下,双眼瞬间睁大。
“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很简短的一句话,他心里却咚一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砸得晕晕乎乎,半个月来纠结的神经像皮筋一样抻断了。
终于肯主动和我说话了吗?
“新年快乐。”
发完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冷漠了,万一徐书原误以为自己是在敷衍,不肯继续聊天了呢?就又补了一条:“群里那么多红包你怎么不抢啊,还在忙吗?”
忐忑,以至于忽而安静下来,饭也不想吃了,电视节目也不想看了。
侄子推推他的膝盖,眼巴巴地望着他:“小舅,手机……”
“乖,不玩了,小舅一会儿就买皮肤给你。”
把小朋友三言两语打发走,他借着上卫生间的由头到外面去了。从三楼走到一楼,还是没有收到回复,心里莫名失落。
这根本就是逼自己表态吧。
一时冲动下问:“是不是只要我不选,你就打算一直和我这么僵着?”
字里行间带着恼怒跟脾气。
本来只是想发泄,没想到过不久手机就震了,而且回复令他完全没想到……
是条语音。
“小嘉你好,我是徐静。书原的手刚拆石膏,我让他好好休息,祝福短信都是我帮他群发的。你说选什么?”
天啊。
天啊。
居然是静姐。
刚刚我都说了什么?一瞬间付嘉真想要掐死自己。
“没什么”三个字打了删删了打,还没发出,徐静就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这次连空气都沉默了。
他缓缓眨了两下眼睛,视死如归:“嗯,一点小矛盾……”
没有来得及平复,徐静直接把语音通话拨过来。
“喂小嘉。”她声音还是那么随和的,但比之前又多了层温柔的笑意,“新年好。”
“静姐新年好。”
脸烫得发烧,干脆推开饭店的门走到大马路上,吹吹冷风期待着能好一点。
“吃团年饭了没有?”
“正在吃,你们呢?”
“我们打算晚点吃,孩子爸爸在包饺子呢。”
原来一家团聚了。
他也被这份幸福感染到,慢慢忘了刚才的尴尬:“你们在老家还是在临江?”
“书原没跟你说吗,我们来云南了。”那边也有电视节目的声音,“我老公走不开,所以我带着孩子和姥姥来这边找他,过了初四再回去。”
付嘉抿起嘴:“他没跟我说。”
徐静听出他的别扭,轻声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会约他一起聚聚呢,难得的假期。”
“我最近也挺忙的。”
刚说完,付嘉忽然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他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徐静顿了顿,语气变得既担忧又无奈:“本来是想全家一起来的,但他不肯,说手不方便,非要一个人留在临江,我拿他真是没办法……”
付嘉整个人一激灵:“那邱越呢?”
“好像跟女朋友回老家了,我也是听书原说的。”
那他岂不是——
电话里传来老人的声音,徐静应了一声后说:“我先挂了啊小嘉,姥姥叫我,有空你给书原打个电话吧,他一个人在家恐怕也没什么事做。”末了还不忘说第二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说完,付嘉挂断电话,攥着手机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
不到九点的临江已经万家灯火,路上行人也都提着东西,匆匆往温暖的家赶。起码在这个晚上,在这个城市,没有人是无家可归的,就连小蚂蚁都有片属于自己的树叶。
但徐书原是没有家的。
付嘉都快忘了他曾经说过,自己是被父母捡来的,因为是个男孩,所以才一直抚养到大。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拒绝跟徐静去云南的?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还是真觉得手不方便,不想麻烦自己的亲人。
想着想着,付嘉的心隐隐作痛,而且一阵比一阵无法忽视。
第19章 无法招架
回到包间,里面已经进行到派钱环节。
付嘉的爷爷是辈份最高的,小孩子们排好队,一个个跑到他膝前说吉祥话。
妈妈冲付嘉招手:“快来,马上到你了。”
他觉得有点羞耻,但还是跟往年一样祝长辈新年快乐命百岁,领到一封厚厚的红包。爷爷乐呵呵地说:“早点把女朋友带回来给我瞧瞧比什么都强。”
这红包拿得简直烫手。
怏怏坐回席间,他妈用手指戳了他脑袋一下:“看你把长辈给急得。”
后来到了父辈喝酒吹牛的时间,付母觉得没意思,悄无声地带着他先走了。
回去车上付嘉一直望着窗外的路灯出神,他妈看了他好几眼,问:“你今晚怎么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没吃好?”
他摇摇头:“吃得挺好的,就是跟去年差不多,没什么新意。”
“这个当然。人家是老字号,菜色多少年不带变的,很多人排队都吃不上呢。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挑三拣四的。”
他头一回觉得他妈妈唠叨得对,自己的确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母亲卸完妆就回房休息了,临上楼前嘱咐他明天把车库剩的梨拿走送人,别堆在里面烂掉招虫子。
车库里温度很低,其实梨放在里面没那么容易烂。他进去拿了两个出来,到厨房削皮切块,吃进嘴里很凉,莫名让人想起徐书原的吻。
在客厅坐着,仍然心里不安。
跑到楼上去打电话,打的是徐书原的旧号码,响了近十声才通。
“喂。”
电流传到耳边,给声音加了层磁性的滤镜。付嘉忽然觉得自己都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很想念,想念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找我有事?”徐书原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陌生的慵懒,又有点疲倦,总之很奇怪。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付嘉说。
“我还以为你想好了。”他自嘲一样笑了下。
两人就这样沉默下来,只剩彼此缓慢的呼吸声,还有不知道对方听不听得见的心跳。
付嘉握着手机坐在床边,喉咙有点发紧:“你在哪儿过年呢。”
“还能在哪儿,”徐书原轻描淡写,“老家。”
付嘉怔了一下,心里头涩然,“跟你姐姐?”
“嗯。”
“那替我跟你姐姐说声新年好。”
徐书原停顿了很短的时间:“嗯。”
“徐书原。”
付嘉吸了口气,叫他。
这次他连一个“嗯”都吝啬了,沉默以对。付嘉说:“要不然明天我们出去玩?我想去军博,或者后天也行,我都行,看你时间,我们——”
没等说完对面就挂了,嘟、嘟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慌。
徐书原很决绝,一点也不肯把独自过年的事透露给他。付嘉仰面躺倒在自己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直到眼底酸涩得模糊不清才移开。
今晚是除夕夜,难道就这样过去?
不行。
说什么都不行。
想通以后他猛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抓起件毛衣就往身上套。接着找出一个巨大的背包,把房间角落那两盒钙片装进去,又下楼翻冰箱,翻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水果零食,一股脑全塞进包里!
“妈,我出去跟朋友唱歌。”
“……大年夜的你跑哪去,跟谁唱啊?”
“丁叙!”
喊完不等他妈打开房门就跑了,直到上车心脏还在怦怦跳。
回头望了眼别墅,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顿时产生一种离家出走……甚至是离经叛道的刺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