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虎
穆煦拒绝跟未婚夫犯傻,他推门下车,随手将车钥匙丢给佣人,招呼池君韬跟上。池君韬兀自沉浸在音乐中,一边瞎哼几句,一边蹦蹦跳跳地追上穆煦,伸手牵住穆少爷的手:“今天我们干什么?”
“前两天没玩够?” 穆煦说,“在家待着,晒太阳。”
“好耶。” 池君韬双手抱住穆煦肩膀,没骨头似的挂在穆煦身上,懒洋洋地拖长声音,“玩哪能玩够啊——”
“明天回去上班。” 穆煦说,他推门踏进玄关,“陈总什么时候到伦敦?”
“明天下午。” 池君韬说,他踢掉鞋子赤脚踩着地毯坐进沙发,扯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期待地看着穆煦,“今天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
“是的。” 穆煦说。
“所以,” 池君韬吭哧吭哧半天,说,“你能不能跟我结婚。”
穆煦瞅着池君韬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忍俊不禁,他说:“有这个想法,但是,” 他故意停顿,望向池君韬亮闪闪的眼睛,“但不是现在。”
池君韬骤然塌下肩膀,失落地抱着枕头,盘腿窝进沙发的角落,陷入自闭。
穆煦揉一把池君韬的脑袋,画出一个又大又圆的饼:“今年肯定结婚。”
池君韬感觉自己是头倔驴,明知道穆煦擅长画饼,却还是一次又一次上当,他说:“你别骗我。” 他一头栽进沙发的靠垫里,絮絮叨叨地翻旧账,“反正你骗我好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
“不骗你。” 穆煦看着沙发里拱来拱去仿若犁地的池大少,他坐在池君韬身边耐心解释,“今天结婚太匆忙了。” 他拍拍池君韬的腰背,动作轻柔,像哄一只大型猛兽进入他的粉红牢笼,“大溪地,粉蓝花门,直升机,红色法拉利,我都记着的。”
池君韬睁大眼睛,显得有些呆,穆煦说:“怎么,你以为只有你在用心投入?”
“没有没有。” 池君韬连忙否认,他举手提需求,“还要两只叼花篮的大金毛。”
“OK。” 穆煦欣然答应。
傍晚的伦敦希斯罗机场,降落一架尾翼喷涂斯宾塞集团 logo 的私人飞机。机舱里的池君韬坐在沙发上,抿一口红酒,深深叹气,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上班。
穆煦低头看手机,明月锋发来喜帖【穆总,我订婚了。】
【穆煦:恭喜,这么快?】
【明月锋:是啊,一见钟情。】
这里的一见钟情值得细细琢磨,穆煦发过去一个红包,【我在伦敦,没办法去参加你的订婚宴,实在遗憾。】
【明月锋:穆总客气,我先行剧透一下,我女朋友是边珦。】
这个姓引起了穆煦的注意,他开口询问:“君韬,边修平有姐姐妹妹吗?”
“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好像叫边修安。” 池君韬说。
“边珦,你熟悉这个名字吗?” 穆煦说。
池君韬想了想,说:“好像是个设计师。” 他拿起手机查阅资料,找到一条新闻,“无垠旗下的纯享工作室由她负责,她是首席时装设计师。”
穆煦对着手机屏幕沉默半晌,池君韬看出他的犹豫,问:“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订婚了,未婚妻是边珦。” 穆煦说。
“他不是和无垠…… 哦。” 池君韬恍然大悟,接着感慨,“厉害啊,这都行,曲线救国。”
穆煦强烈怀疑自己的经历给明月锋提供了新思路,他整理措辞,思考片刻,敲打键盘发送消息【恭喜。】他无意干涉明月锋的决定,决定静观其变,但明月好歹是他的得力副手,他不想让明月自作聪明栽个大跟头,于是多叮嘱一句【有困难的话,及时告诉我,我一定帮忙。】
明月锋的聊天框上方的输入状态显示一直在编辑,但许久没有发来新消息,五分钟后,【明月锋:好的,谢谢您,祝您假期快乐。】这大概是一意孤行的意思了,穆煦叹气,倒扣手机,思考当初执着复仇的自己是不是也如此执拗。
硕士毕业单枪匹马冲回北京,试图以一人之力撼动池琰这棵势力深厚的参天大树,听起来像天方夜谭。若不是一时心软,收留池君韬时对他管教多了一点,也没有将家族恩怨代入与池君韬的关系,恰好池君韬的性格更像池修文一些。这一切的巧合重叠碰撞,阴差阳错达成了穆煦的梦想。
“在想什么?” 池君韬托着下巴问。
“在想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要是对你不好,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穆煦说。
“…… 我长得像杀人犯?” 池君韬怀疑人生地摸摸自己的脸,“我以为我挺讨人喜欢的。” 他捻一颗葡萄放进穆煦掌心,“你准备怎么对我不好,天天骂我吗?在我看来,你的骂人词汇量还没我多。” 他双手撑着小桌板凑到穆煦耳边,笑嘻嘻地说,“请在床上对我不好,我甘之如饴。”
穆煦耳朵泛红,他推开池君韬,冷淡地说:“坐好。”
飞机舱门打开,接驳舷梯,穆煦踩着夕阳余晖走下楼梯,他回头看向池君韬,这家伙发神经三步并做两步扑进穆煦怀里。
“真好看。” 池君韬说,“你和夕阳都好看。”
穆煦无奈地拖着池君韬往前走,他说:“一年多了,看不够啊。”
“看不够。” 池君韬说,他腻腻歪歪了一路,在穆煦耳边哼唧着不想上班。
克里夫靠着宾利的车门玩手机,看见穆煦和池君韬拉拉扯扯朝这边走,北欧大汉将手机揣进口袋,伸手接过穆煦的行李,问:“里斯本好玩吗?”
“挺不错的。” 穆煦说,他看向池君韬,眼含笑意,“君韬不会冲浪,拉着我堆沙堡,比伊薇特的水平差远了。”
“伊薇特是雕塑天才,怎么能自降身价和我比。” 池君韬说。
克里夫笑着坐进驾驶位,说:“我的小姑娘确实是天才。”
穆煦和池君韬拉开车门,坐进后排,汽车久久不发动,穆煦问:“我们在等什么?”
“等另一位客人。” 克里夫说,“他飞机晚点了。”
远处一名穿羽绒服的中年男人拖着行李箱走进停车场,迷茫地东张西望,克里夫摁一下喇叭,池君韬降下车窗:“陈总?”
“小池。” 陈平彻连忙走过来,惊叹地看一眼宾利,拉开车门,弯腰瞅见穆煦,他挥手打招呼,“小穆总。”
“陈总客气。” 穆煦温和地点头以示礼貌。
克里夫帮陈平彻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陈平彻说:“谢谢。” 他挨着池君韬坐下,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穆煦,眼神倾泻出露出一丝不确定,“你们…… 和好了?”
“之前出了一些小误会。” 穆煦说,“麻烦陈总照顾君韬了。”
“不麻烦。” 陈平彻说,“我想着几年的感情也不能说断就断。”
克里夫发动汽车,驶上机场高速。
夜幕侵蚀霞光,稀稀落落的星子闪烁,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穆煦开口:“陈总这一路顺利吗?”
“挺顺利的。” 陈平彻说,“我们这是去哪?”
“去我家。” 穆煦说,“伦敦的酒店多数设施老旧,您一个人住不方便。”
“还是穆总想得周到。” 陈平彻苦笑,“我的英语实在够呛,一路上我都没好意思开口问空姐要毛毯睡觉。”
“可以理解。” 穆煦说,“况且伦敦都是右舵车,您开不惯,不如与我们一道儿上下班。”
“我听说斯宾塞在国内的转型道路发展得挺好。” 陈平彻说,“不愧是公爵集团,时尚设计底蕴深厚。”
“您过誉了。” 穆煦唇角扬起,“华金和斯宾塞现在是绑定关系,一荣俱荣,这同样是华金的功劳。”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将华金拉进来分一杯羹,这更让陈平彻觉得没有白投资斯宾塞中国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