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虎
过了没一会儿,池君韬提着礼盒踏进主卧,他说:“这玩意儿挺贵吧,提着真沉。”
“精雕黄杨木。” 穆煦说,“大几千,具体多少没注意。”
“我爷爷用的象棋是他在公园随便买的,八十块。” 池君韬说,“用十来年了。”
“咱们走吧。” 穆煦接过礼盒,“拜年去。”
“现在是…… 十一点十分。” 池君韬说,“到爷爷家差不多十二点,他们应该在包饺子。”
穆煦说:“那不正好,你之前说带我看怎么包饺子。”
提到这个,池君韬愣了一下,想起来半年前似乎有这茬事情,他说:“喔,好。”
池琰老神在在地捏紧饺子皮的上端,任秀慧说:“四十、四十五、五十…… 池先生觉得咱这回过年包多少个饺子合适?”
“够咱俩吃的就行。” 池琰说,“你怎么不回家带孙子?”
“我女儿离婚了。” 任秀慧说,“孙子判给女婿,他们不让我见。”
“你女儿没工作?” 池琰问。
“生孩子之后,她辞职专心带孩子。” 任秀慧说,“谁想到能离婚呢。”
“为什么离婚?” 池琰问。
“女婿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小的。” 任秀慧说,“他是工程师,全国各地跑,骗我女儿说出差,其实都在小的那待着。”
“工程师?” 池琰说,“在北京上班吗?”
“搞水利的,是在北京的研究院上班。” 任秀慧说。
“你女婿要走孙子,他的小老婆愿意?” 池琰说,他拿起另一张饺子皮,慢悠悠地舀一勺馅料放在饺子皮中央。
“愿意啊,他小老婆爱漂亮,不愿意生孩子。” 任秀慧说,“白得一半大小子,她肯定愿意。”
“倒是想得开。” 池琰说。
“人活着,总得图一头。人家小姑娘不图爱情,单单冲着钱来。” 任秀慧说,“男人喜欢年轻漂亮,她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生孩子是赔本买卖。”
池琰惊奇地看向陪伴他近五年的保姆,说:“你不替你女儿生气?”
“我生气,气有什么用,气出病还得花钱治病。” 任秀慧说,“我劝她,那男的把孩子带走是好事,省得她忙着找工作的时候还要抽时间照顾孩子。”
“你女儿现在住哪?” 池琰问,“出租屋吗?”
“女婿是过错方,大概是心有愧疚,把房子留给她了。” 任秀慧说。
“咚咚咚。”
“咚咚。”
“谁啊?” 任秀慧站起身。
“爷爷,开门。” 门外传来池君韬的声音。
池琰叹气:“小讨债鬼来了。”
任秀慧打开门,池君韬疑惑地问:“任姨没回去啊?”
“今年和你们一起过年。” 任秀慧说。
“好啊,没问题。” 池君韬拉着穆煦踏进玄关,朝池琰挥挥手,“爷爷,我和穆煦来给您拜年啦。”
池琰放下手中包好的饺子,抬头对上穆煦的视线。
穆煦说:“池老先生,您是不是挺不乐意看到我的。”
池琰点头:“是啊。”
第78章 除夕夜(二)
听到回答,穆煦耸肩,自顾自弯腰换鞋,池君韬将象棋礼盒放在茶几上,问:“我哥呢?”
听到回答,穆煦耸肩,自顾自弯腰换鞋,池君韬将象棋礼盒放在茶几上,问:“我哥呢?”
“去老谢家了。” 池琰说,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挪到礼物旁边,假装不经意地问,“这是你买的啊?”
“穆煦买的。” 池君韬说。
“噢。” 池琰左看看右看看,硬是憋着不问,像只翘胡须的老猫。
穆煦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手,池君韬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没人向好奇心爆棚的老爷子解释礼盒里是什么。
任秀慧说:“您不拆开看看是什么?”
“不拆。” 池琰果断拒绝,但并没有回到沙发处坐下,他小声问池君韬,“他怎么想着买礼物了?”
“不知道啊。” 池君韬装傻,“他在家待着没事干,随便买的。”
穆煦走出洗手间,坐在池君韬身旁,扯了张纸巾擦手,他问:“包饺子需要帮忙吗?”
“要的,我们这才包了五十个。” 任秀慧说。
“他又不会包饺子。” 池琰说。
穆煦看向礼盒,问:“您不打开看看?”
“我咋知道你是不是想炸死我。” 池琰说。
穆煦抿唇,说:“我是想,但没必要做这么明显。”
“哼。” 池琰打开礼盒,一副精雕黄杨木象棋映入眼帘,他拿起一颗棋子,观赏周围一圈精致雕工的游龙戏珠图案,他没开口,池君韬说:“你买的这种啊,我爷爷才不舍得用,他下棋咣当咣当,跟棋盘有仇似的。”
“我舍得用。” 池琰说,“也不看谁送的。”
穆煦说:“祝您新年快乐。”
伸手不打笑脸人,池琰抱着礼盒,不情不愿地说:“新年快乐。” 他走回书房,将礼盒放进单独的抽屉中。
“我教你包饺子。” 池君韬牵起穆煦的手,把他拉到任秀慧身边,捞来两个矮凳,“任姨,我来擀剂子。”
“等会儿再包。” 池琰说,他递来两个红包,“给,压岁钱。”
穆煦第一次收到压岁钱,而且是从仇人手里拿到的,心中升起奇异的情绪。红包沉甸甸的,捏着份量不小,穆煦说:“谢谢。”
池君韬从善如流地收起红包,嬉皮笑脸地说:“谢谢爷爷,爷爷新年快乐。”
“等你毕业就没有压岁钱了。” 池琰说。
“毕业之后我给爷爷发。” 池君韬说。
“滚一边儿去。” 池琰坐到沙发上,拿起一张饺子皮,自顾自地说,“把皮摊在手心,拿勺子?(kuai,三声)一整勺馅,要多一点,放在中间,用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使劲儿摁,压紧最上方的皮,再一点点把两边的皮捏紧。”
穆煦按照池琰说的步骤,一步一步学,第一个饺子成型,软趴趴的,像个月牙枕头。
池琰瞥一眼穆煦的饺子,说:“还行。”
池君韬坐在旁边专注地擀皮,他拿起一张饺子皮放在穆煦手心,说:“再试一次。”
任秀慧打开电视机,调到中央一台,主持人的声音搭配喜庆的音乐,过年的氛围逐渐浓郁。
“你以前过年做什么?” 池君韬问穆煦。
“初一去我大舅那待着,大舅妈是浙江人,过年不吃饺子,会做一桌菜,鸡鸭鱼肉之类的。” 穆煦说,“初二去小舅那。”
“我记得你小舅养了四个小孩。” 池琰说。
“嗯,收养的,大的已经工作了,小的上大四。” 穆煦说。
“小孩都姓穆?” 池琰问。
“姓党。” 穆煦说。
池琰 “啧” 了一声,说:“这觉悟。”
池君韬说:“怪不得出来玩没见过姓穆的。”
穆煦说:“你不是见着我了吗。”
“你不算。” 池君韬说,“你是出来找事的。”
穆煦将第十个饺子放在案板上,饺子已经能稳稳地站起来,个儿大肚圆,昂首挺胸,是个神气的将军饺子。
“我先去下一波饺子。” 任秀慧端起案板,“小池小穆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红烧排骨。” 池君韬举手。
任秀慧看向穆煦,穆煦说:“我都可以。”
“他不喜欢甜的。” 池君韬说。
“好的。” 任秀慧笑着点头,端起饺子朝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