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换回了他后半生的自主选择权。

　　代价是让父子之间的关系更僵了。

　　他那时候其实连朋友都没有，更别说男朋友了。但他也还是决定要出柜。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让生活发生一些改变。

　　谷梁后来也明白了，爸爸之所以那样，并不是不爱他，只是太过于望子成龙。

　　高考之后，谷梁离家远走，踏上了去寻找改变的路。

　　那一年也没有回家过年。

　　他其实不知道过年之于他的意义在哪儿。家人包饺子的时候，他在房间里学习；家人在院子里放鞭炮的时候，他在房间里学习；家里人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看春晚的时候，他还是要在房间里学习。

　　过年对于他来说，也是学习。

　　在哪里学，效果应该都差不多。

　　所以那一年，他没有回家。

　　他甚至觉得，他如果接连几年不回家的话，说不定大家就会把他给忘了。

　　他不怎么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疯狂地学习、工作。他想，如果他爸真的觉得事业有成重要的话，他希望可以换一种方式达成他的期望。

　　直到转年春末夏初的某一天，妈妈突然打电话来问他，说园子里的菜都成熟了，问他要不要吃菜？

　　他丢失了那一年的春天，但是好在夏天开始的时候，妈妈又来找他了。

　　从那之后，爸妈便时常会寄东西过来。

　　一寄就是很多年。这些年光是空运当日抵达的运送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双方似乎都没有算清楚这笔账。

　　谷梁转过身来，把项扬抱进怀里。

　　他把脸埋在项扬的脖颈间，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请求。

　　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异类，求项扬不要不喜欢他。

　　“项扬。”

　　“嗯？”

　　“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

　　“非常非常的喜欢。”

　　“嗯。”

　　谷梁觉得项扬可能是没有听懂。

　　于是他蛮横地把项扬抱得更紧。

　　又说一遍，“我喜欢你。”

　　项扬就说：“我听懂啦，这就好比我们两个都是狗。”

　　谷梁：“……我不是。”

　　项扬：“我也不是，就是打个比方。假如我们两个都是狗，你是一只很有天赋还从小就训练有素的狗，能当服务犬的那种，但是为了你狗生的未来，你承受了很多的压力，过程甚至是煎熬的。但好在你抗压能力强，最终功成名就，狗生圆满。而我是只流浪狗，也不完全是，我有奶奶。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吧，我是一只普普通通过得不怎么好还不怎么努力的狗，狗生浑浑噩噩那种。但是我运气好，遇上了你。现在，你这只成功的狗却在担心我这只流浪狗会嫌弃你，这显然不可能啊，哪有那么傻的狗，会放着恋爱不谈，跑去继续流浪啊！”

　　“何况，你还这么优秀。”项扬努力想要让气氛变得轻松，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望着虚空，并没有觉得多轻松。

　　谷梁：“可是我的性格很不好。”

　　项扬：“你的性格很好。我前任那才叫不好……”

　　谷梁：“你不要总提他。”

　　项扬：“哦。”

　　谷梁：“你彻底忘了他吧。”

　　项扬：“你只能要求我不要喜欢他、不要在意他，你不能强迫我失忆。”

　　谷梁：“那你不要喜欢他了。”

　　项扬：“我没有喜欢他了。”

　　谷梁：“可是你刚才还提他了，过年那天也提了……”

　　项扬就岔开话题：“谷梁，我好爱你啊！”

　　谷梁：“我也爱你。”

　　项扬就被谷梁逗笑了。

　　他想，你那么好，我怎么舍得不爱你啊！

　　项扬的童年显然也跟幸福无关。

　　到后来，他甚至什么都没有了。

　　他胆小怕事，是因为他知道，他如果出了事，如果闯了祸，没人会帮他。

　　他渴望有自己的小家，偏偏又是个没办法结婚的同性恋。

　　他珍惜每一个对他好的人，也愿意付出自己的善心。

　　某种程度上说，他跟谷梁有着同样的渴望。

　　他们都希望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爱人，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他怎么可能不爱谷梁。

　　就像谷梁宝贝他一样，他也把谷梁当作唯一的幸运。

　　只是他的爱很单纯，不因为同情，也没有怜悯。

　　他爱上谷梁的时候，谷梁已经是谷梁。

　　谷梁抱着项扬，头埋得很低很低。他终于等来了项扬，等到了他的梦寐以求。

　　那个属于他的春天也并没有丢失，只是多年以后，以另外的一种形式回来了。

　　……

　　谷梁去厨房给项扬切水果，项扬自己是一会儿也不能待，也跟去了厨房。

　　谷梁一边洗提子一边问项扬：“所以，好好学习是为了什么？”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努力取得好成绩，成年以后又努力赚很多钱的谷梁，其实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项扬站在他身边，见他毛衣袖子就要沾到水，便伸手过去帮忙往上提了提：“理论上讲，幸福的生活跟金钱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像现在，我们俩在一起聊天，不管有没有钱，都会觉得享受。但是没有钱我们就只能聊天，而现在还能一边聊天一边吃到这些死贵的水果，这都是你的努力换来的。”

　　项扬拿起一颗提子送到谷梁嘴边，贱兮兮道：“来，给哥哥尝尝甜不甜。”

　　谷梁知道他在用小时候的事取笑自己，于是面无表情地嚼了提子，咽下去。然后转过身，捧住项扬的脸，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不得不说，天才就是天才，学什么都快。这才几天的功夫，谷梁已经算是接吻领域里的佼佼者了。

　　等到调皮鬼被亲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就停下来，专门凑到人耳朵边上，严肃又正经地撩拨他：“甜。”

　　项扬晕乎乎：“？”

　　“什么甜？”

　　谷梁挑眉：“哥哥，甜。”

　　项扬：“！”

　　项扬夺过沥水台上的水果盘转身就走，并且警告谷梁，公共场合，不要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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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今天是项扬的生日。他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帮忙腌菜。

　　院子里摆了一整排的腌菜缸和最大号的玻璃罐子。

　　今天的全部目标有：萝卜、白菜、茄子、辣椒、黄瓜、大蒜……

　　是供给酒楼的, 所以量特别大。

　　项扬这会儿正戴着长长的橡胶手套在帮忙洗菜。这可比他自己小罐子腌菜乐趣大多了，他忙得不亦乐乎。

　　那边，父子俩并排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聊天。

　　谷梁爸爸酝酿了好几番, 终于：“当年, 我没有弄死你的兔子。”

　　“嗯。”

　　“我把它放了。”

　　“那是家兔。”

　　“……对不起。”

　　谷梁意外地转头看着他爸。

　　他爸别别扭扭地别过脸去看远处的大白菜：“我不应该把你的兔子放跑。”

　　谷梁点点头, 说：“知道了。”

　　爸爸意外：“什么？”

　　“你说的道歉的话，我知道了。”

　　爸爸就又恼羞成怒，想刺他几句。但是想到项扬刚刚特地嘱咐的，谈判的前提是平等，人人平等, 老子跟儿子也要平等，就又忍耐住了。

　　现在的生活虽然跟他从前设想出来的不一样，但属实也没什么令他觉得不满意的地方了。

　　于是他又缓和了语气, 继续没话找话：“那个, 再给你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