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的胜利
半晌,薄耘从裤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小傅:“吃吗?”
小傅看了看写着花哨外文的漂亮包装,猜想是进口糖果,摇摇头:“谢谢,不用,您自己吃吧。”
“我今天晕车,不想吃甜的。”薄耘不由分说地拽起他胳膊,硬把棒棒糖塞进他手心。
小傅只好说:“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薄耘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小傅不知道怎么了,紧张地睁大眼睛看他。
薄耘轻咳一声:“你突然来句这个,挺搞笑的。”
小傅脸红了,小声说:“我看书里这么写的……”
他觉得文雅,就学着说了。钟叔叔还好,薄耘看起来太精致贵气了,他生怕对方嫌弃自己土、粗鲁。
薄耘正要回句什么,听小傅指着前面的三层小楼房说到了。
其实大队部的厕所也不干净,但好歹是个现代化蹲厕,还带隔门。
薄耘忍耐着上完,洗了手,出来却不见小傅了。他愣了下,四处张望,终于瞧见小傅从一间办公室边道谢边出来。
小傅朝薄耘跑来,递给他一块肥皂:“干净的,洗手。”
薄耘看了眼粗糙裂缝的肥皂,再看看小傅殷切的神情,心一横,接过来,回洗手池那儿再洗一遍。小傅站旁边帮他开水关水,让他洗干净的手不必再碰那残留水垢的龙头。
把肥皂送回去后,俩人往村支书家走。薄耘想了想,道了声谢。小傅笑着摇摇头。
“……我的问题,我有点洁癖。”薄耘怕小傅尴尬,就这么解释。虽然他其实没洁癖,而是这里的卫生环境过于拉胯。
小傅看出他的局促,忙给他铺台阶:“城里肯定比这里干净,我们是不太讲究。”
“也没……条件不一样……”薄耘越讲越怀疑自己不如不讲,赶紧岔开话题,“那糖你吃了吗?喜欢吃吗?我舅车里还有大半盒。”
小傅摇摇头:“还没。”
“赶紧吃了,这天气,容易化。”薄耘催他。
但小傅摸出糖准备拆的时候,薄耘又叫停:“等下,你手……你等下。”
小傅没问原因,他说什么就照做什么。
村支书家就在眼前,薄耘去他小舅车上拿了包消毒湿巾,扯给小傅两片,自己也扯了两片擦手,这下子才真感觉手干净了。
小傅学他的,用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两只手。
趁这时间,薄耘帮小傅把糖纸撕了。
这糖是幽蓝色,很精致,跟宝石似的剔透漂亮。
“给。”薄耘递给他。
小傅忙道谢,接过来放到嘴里,很甜。
薄耘说:“糖等会儿私下给你。我看你们村支书和校长的年纪,应该家里有小孩,到时候你拿着不给他们,不太好。”
小傅连连摆手:“没事,我不太吃糖的。”
“哎呀,不是我小气,就是没想到,没带那么多。”薄耘说,“你先拿着自己吃,我下回再给他们带。”
小傅讶异地问:“你什么时候还来?”
薄耘一时嘴快,被他这一问,想想可能性不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来……我小舅不是要捐建宿舍吗,建好了我来剪彩。”
“哦……那挺久的。”小傅说,“我真的不太吃糖,没事的。”
薄耘心想你看起来确实没条件经常吃糖,但这话不好说。
俩人对着看了十来秒,薄耘叹了声气:“行吧,那下回我再给你带。”
薄耘回车上拿了那盒进口的星空棒棒糖下来,先抠两根塞给小傅,然后才回院里,跟村支书和校长说给小孩儿吃。
村里小卖部有棒棒糖,五毛一根,光看包装就跟这个天差地别。俩大人不至于为此受宠若惊,但也挺高兴的,道了谢,叫来家里小孩,吩咐一人分一根。
校长留了一根,递给小傅。小傅正要拒绝,薄耘接过来,塞给他:“下回我再带多点,你先吃着。”
小傅不好拆他的台,只好点点头,接了。
旁边钟明珪欣慰地看着。外甥虽然被长辈们养得娇惯,但心是好的。
作者有话说:
钟明珪:如果能不坑舅就更好了。
薄耘:赶紧睡吧,梦里一切皆有可能。
第3章
◎尊老爱幼,对中间拳打脚踢◎
吃饭的时候,小傅上心,特意拿消毒湿巾帮薄耘和钟明珪擦碗筷。
钟明珪无语地瞥了眼薄耘,对小傅说:“没事儿,不用,你别管薄耘,他事儿多,家里人都嫌。”
小傅忙说:“不是,没……”
村支书和校长在旁边笑。薄耘一看就是大城市贵养的孩子,讲究点很正常,对人还是挺有礼的。钟大善人也很和气,没架子。
薄耘白他小舅一眼,把小傅的碗筷挪给小舅,让小傅用擦干净的那副。
小傅本来很不好意思,但钟明珪摆摆手示意没事,就照做了。
天太热,薄耘晕了回车,看着饭菜没什么胃口,但怕大家误会自己嫌弃,就应付地吃了点。其实味道很不错,自家种的菜、放养的鹅,新鲜,舍得放油盐。薄耘家的保姆兼职(业余)养生专家,做的饭菜很清淡。
薄耘心不在焉地吃着,忽然注意到身边小傅光低头扒饭了,很少夹菜。他略想下就明白了,拿公筷夹了满满一筷农家小炒肉到对方碗里。
小傅愣了下,抬眼看他。
薄耘言简意赅:“吃。”
小傅愣愣地点头,把这筷子小炒肉就着米饭吃完了,然后一筷子蒜苗腊肉送了过来。
“……”
小傅再度看向给自己夹菜的薄耘。
“正是长高的时候,得多吃。错过这个年纪,以后想长都长不了了。”薄耘很认真地跟他说。
小傅只好继续吃。
薄耘这下子来了兴趣,自己不吃了,专门投喂小傅。小傅咀嚼时的样子特有意思。
钟明珪跟大人聊着天,忽然见校长欲言又止地瞅自己身边,就跟着瞅了过来:“……薄耘,你干什么呢?”
只见小傅满脸通红,挺为难的,而薄耘皱着眉头,一副要搞事的相。
校长笑着说:“没事,就是、小耘给健威夹菜。小耘啊,健威他是真的胃口不大,刚吃不少了,估计是真吃不下了。”
“没吃多少啊。”薄耘不满地说。他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没限度地给人狂塞,他照自己平时饭量来的,但现在小傅吃了还没他平时一餐的一半呢。
校长解释:“他平时就吃得少,胃小。”
薄耘看了眼小傅瘦弱的身子,撇了撇嘴:“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小傅忙摇头,倒是怪自责的。他知道薄耘是好意。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钟明珪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之前把小傅的资料给一朋友看了,她在市一中教务处工作。这事儿她肯帮忙,小傅的学杂费都能申请减免。他们校宿舍挺大一栋楼,条件不错,小傅进去住没问题。小傅就好好读书,成绩好了,学校还有专门的奖学金发。除此之外,如果还有填不上的,都我出。”
村支书和校长都松了一口气,连声拍钟明珪的马屁。村支书一个劲儿地对惊喜到傻愣的小傅使眼色:“憨娃儿……快给你钟叔磕个头!”
小傅回过神来,胡乱擦了把眼泪,起身就往地上跪。
“哎!不用!别!”钟明珪急忙去拉小傅,但被外甥抢先了一步。
小傅膝盖还没碰到地,薄耘已经眼疾手快地拽起了他:“不至于,没必要,什么年代了。”
薄耘没办法理解,这对小傅而言,就是“至于”;在同一个年代里,不同地方的不同人群,就是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回小傅没听薄耘的话,身体一个劲儿地往下沉,轻轻挣扎,非要给钟明珪下跪磕头。
但薄耘死活不松手,架着他,不让他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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