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开炮
我……我不敢啊,给我三胆我也不敢啊,娜姐。我使劲挥舞小白旗。
我知道你不敢,再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纯属侯东捷自己一个人在那瞎起哄。
您您,您圣明!我感动地泪都要下来了,理解万岁啊。
你别得意,就算这样我也照恨你!娜姐的眼睛变成了射钉枪,恶狠狠地瞪我,咻咻地往外发射:奥,我不恨你,我难道还能恨我们家东捷不成?
奥。我没话说了,那倒也是啊,得,那您就接茬继续恨吧。
唉,可是这个侯东捷啊,不争气的东西,让我想不恨他都不行。等我知道他把我们攒起来做手术的钱拿去给了你我就真炸了。虽然说,那大部分也是他赚的,可他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奥,我就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你跟我说了,解释了,我会不同意吗?就算是周转,那谁更急?是你王胖子,还是我蒙娜?谁更重要?是你,还是我?
你!我赶忙说:是你是你还是你!
你少给我来这套!娜姐没好气地:那天晚上我就跟他硬磕上了,大打出手,我们吵的天翻地覆地,我把他收着的你们的合影全给他剪了。他一生气就把我撵出来了,说让我到门口去冷静冷静。哼,那我能干吗?我就踹了半天门,站在门口骂他,把整幢楼的人都惊动了,我就是要让他丢脸,让他难堪。后来他倒开门把我拉回去了,可就说要和我掰。说和我没法再过下去了……说着说着,娜姐眼睛里浮上一层水气:我知道,他不就嫌我不是个女的吗?其实我那时候前面的小手术已经零零星星地做了几个了。本来不能那么快的,我这么玩命我为了什么呀,我不就想早点……早一天都好。我跟谁争分夺秒呢我,我是想把你先头占着的二十多年早点赢回来啊……
娜姐……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愧疚过,我觉得自己真正该死。
我蒙娜也不是要仰人鼻息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脸再呆了。我收拾了收拾自个的东西,打了个电话给阿达。我当初走也没和阿达他们打招呼,毕竟都飘着,谁都穷得叮当响没个准着落,我也不想麻烦别人。阿达那时侯学了调酒了,在一家饭店里实习。一接到我电话就把我接走了。哼,我走的时候本来挺难过的,可侯东捷一看到阿达那脸就让我又高兴起来了。我知道他也不是一点心都没有。在阿达那没住多久,我就借了阿达全部的存款直接住院去了。阿达劝我我也不听,我豁出去了。后来也不知道是阿达去找的他,还是他去找的阿达,反正他又带着钱来看我了,说是你把钱又退回来拉。他妥协了,七尺的汉子磨破嘴哀求我,让我不要那么急。我理他!我这命又不是他的……我就是想看他心疼的样子,最起码那时侯他只能想着我一个。
娜姐……我觉得心里有点堵:娜姐,我……我真对不起你。
那还用说嘛?!娜姐翻了个大白眼:你是对不起我,你太对不起我了你!告你,你这病好了,不许走,给我们家刷两个礼拜马桶再走你!你行啊你!我住院那会你玩失踪,侯东捷班也不上了医院你宿舍你们家地这么跑,铁人也给他跑垮了呀。有天晚上,我等着他给我送饭呢,一直等到晚上2点多,我多急啊,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结果来了说是帮你开的去了。我……他就不会撒个谎什么的骗骗我也好啊,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拉屎脱肛了我也信啊。我抄起冷饭就砸他脸上了。我跟他说,你算什么呀你?你把我当什么?奥,就他王胖子是人,我蒙娜就不是人?一颗心怎么能分成两瓣来使呢?我说,你醒醒吧,你一天不敢摊牌他就一天都会把你当成张卫生纸来用!……
什么?!!!我瞪大了眼,心想你这话说的,然后才猛地醒悟过来,怪不得那天晚上老猴莫名其妙地冒出那么一句。
……要么你就直接了当地去碰了钉子回来算了,我还这等着你,要么你就断了这个念头,今生今世就把王炮只当个发小得了。他又生气了,一声不吭地把地上的饭粒全拣了。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我也知道他哪样都做不到。我难道不心疼他吗?我知道他心里苦啊,我喜欢他,可我什么也帮不了他。我就说那我去找人把王炮干掉吧,我把王炮宰了,你就不这么痛苦了。他说你敢!娜姐瞟了我一眼:他说你要死了,他就不活了。哼,好啊,既然他要陪着你,一辈子在你背后当影子,我认了。我就跟他说,我明就转院,得到南方去做手术。我前面没告诉他,我这手术在这做的不顺利。我怕他着急。可现在,我没招了。本来我还没决定,可那会我下决心了。我说,你要舍不得这发小,你就别来了。可我也告诉他了,我等他三天,三天他不来,我就拔管。十天他不来,我就不打麻药上手术台。王炮要是死了,你就不活了,那我呢?我死给你看好了。
就是话说到这样了,他还是头都不回地走了,说你还在外面等着呢。那时侯我真是心全凉了。好容易挨到天亮,也没见着人影。从医院一直等到火车站,我心灰意冷到极点。他就连送都不来送送我。我这一去,可只有一半的机会活着啊,他就这么狠心,他就能这么狠心!不是阿达陪着我,拦着我,我真想拿把刀和侯东捷同归于尽算了。
娜姐。我咬着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到上海,住进早就联系好的医院里。我把阿达撵走了。我等,我一个人等,我就看他舍不舍得。每过一个小时,我的心就死掉一点。那真是度日如年啊,和等死没区别。我是跟自己赌,我拿命跟老天爷赌一铺爱情。我知道我真的爱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蒙娜这样没出息了。本来我动手术的时候我是最不想让他来陪的,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就要让他来见证我的疼,每一刀的疼,让他看着我怎么从一只蛹变成蝴蝶。只要他来,我就变给他看,哪怕只有那么一会,我也要让他第一个看到,或者也是最后一个看到……娜姐含着泪地笑:我终于还是赌赢了,他舍不得我,第三天他就赶到了。我没有怪他为什么花了那么久。我知道他既然来了,就是下定决心了,那对他也挺不容易的。那是我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可只要一看到他,我就又活了。我跟医生说,我肯定能挺过去的。
我就真的什么都挺过来了。再疼再痛苦反反复复的手术我都不怕。很多人受不了,又只有一个人,做了一半就后悔了撑不下去了。可我不,我们家男的在旁边陪着我呢,还有人比我更幸福吗?我怎么的都要做完,还要做的非常成功,还要恢复的非常漂亮。只要他陪着我,眼睛里就看着我一个,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心里有你就有你吧。反正他跟你也没可能。再说,后来他也跟我说了,他想过了,他不能对不起你妈,他答应过你妈不让你学坏,他不能带坏了你。那时候我真是心花怒放啊,我觉得这老太太太好了太伟大了。所以等我们回来以后,我就老撺掇他去看看你妈,我知道他去的越多,他就越不可能再和你在一块了。
娜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有点语无伦次了:我对不起你……可,可你能不能别提我妈这茬了。
我低下了头,胸口起伏地喘着。
娜姐把我扶躺下了,眼神又温柔起来:你啊……她摸摸我的头:我知道你妈这事,我也挺难过的。你拍了那小子,还没忘了把你猴哥撇干净,我知道你也是个讲义气有血性的。我……唉,其实我也不太地道。你知道吗?头回在欢场撞见你,可真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老猴跟你摊牌了呢。这怎么能想到,你是袅和到陈向阳和高力强中间去了。我那时候以为你喜欢的是陈向阳呢,我这气啊。我知道你喜欢他一准没戏。我怕你到最后伤了心,还是得找我们东捷给你这擦屁股。只要你找他,那他肯定不会放你不管的啊。再说了,他自打知道你跟那洋妞好了,心思基本上已经放下来了。这要是知道你就是一弯的,那他还不要上房揭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