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行驶
“你在图书馆吗?等我就行。”谢航说。
“嗯?”季思年裹着衣领,“你不上课吗?”
谢航叹了口气:“这课打排球呢,不打了,要是问起来我让室友跟老师说我拉肚子。”
季思年脑子有些懵。
“我已经出来了。”他说。
“我马上到。”电话的另一边响起风声,呼啸着遮住了谢航的声音。
季思年站在路口,等了几分钟看到谢航骑着电动车从路尽头出现。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谢航把手套放在车筐里也不戴着,就这么迎风飙了过来。
也许是走得太急了吧。
季思年看着谢航的红鼻尖,心里泛着酸牵连着眼睛都发烫。
两个大傻子。
第57章 破局
“打完球一身汗又吹风,明天就得卧床。”季思年说。
谢航把车停在他面前:“带你出去玩。”
“去哪?”他伸手搓了搓谢航的脸,把围巾拉高了一些。
“随便逛逛。”
金紫广场那一片的圣诞节气氛就更浓郁了,步行街上人头攒动,沿街商铺贴着五颜六色的装饰品,热闹得连寒风都吹不进。
这个随便逛逛的定义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随便逛逛,但季思年很喜欢这种漫无目的的闲逛。
可以肆无忌惮地混在人堆里,把手塞到谢航口袋里,走着走着还能撞撞肩膀碰碰腿。
把人声鼎沸的街道当作供以逃避的空间,所有的不安都变成了可忽略的情绪。
步行街中段是几个连成一排的小饰品店,装修很精致,其中最靠边那一家的店面很小,门口摆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惠存记忆。
听上去像是什么体验馆,季思年偏过头看了看,小店里空荡荡,只有一条狭窄的楼梯通向二楼。
他在口袋里捏了捏谢航的手:“去看看。”
走近了才发现一楼也并非空余四壁,左边的墙上嵌了一层玻璃壳,里面挂着从八十年代到现在的报纸,右侧的墙上贴满了便利贴,装潢很像奶茶店。
楼梯非常狭窄,转角处的墙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季思年又往上走了走,二楼果然豁然开朗。
墙壁和地面都是光滑的大理石,灯光一打,辉映下就显得格外明亮。楼梯口摆了一棵顶到天花板的桃树,还真有些仿照桃花源记的意味。
小小的柜台摆在桃树下,一个小姑娘对他们笑了笑:“欢迎来到惠存记忆体验馆。”
二楼有好几对小情侣正在溜达,第一板块的墙上写着“寄给明天”。
下面是一排柜子,每个小柜子上都贴着时间。
“要不要写一封?”季思年想拉开一个小柜子看看,发现居然锁着打不开。
“扫码支付。”谢航指了指柜子旁边的小贴士,“想寄给哪一天就扫哪一天。”
“靠,浪漫大打折扣。”季思年笑了笑,掏出手机来。
虽然他觉得这东西有一定的智商税成分,但他还真的有些话想寄给明天。
“你要寄哪天?”谢航看着他。
“不知道。”季思年对着小柜子思考了一会儿,“挑个好日子,除夕前一礼拜,1月19号吧。你也写吗?”
“嗯。”谢航和他扫了同一个柜子。
付款后柜子门啪嗒一声弹开,里面已经放了几封写好的信。
“其实咱俩可以只付一次款的。”季思年说,“失算了。”
信纸是白金配色,纸边上还印着银色的花骨朵。小柜子旁边的八音盒叮叮当当响着音乐,季思年一笔一划写着。
“二十来天后的谢航:你好。”
笔锋停在这里,季思年转头去看,谢航正在填写信纸背面的地址。
他收回视线,慢慢写下“我很想你”。
鱼跃龙门小区,七号楼二单元八层。
把信封好放进柜子中,季思年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当谢航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在不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了,谢航还愿不愿意看到这行字。
体验馆不大,但每个板块都很有意思,甚至还有一个咖啡角提供下午茶,临走时前台小姑娘送了他们一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铃铛。
逛街是个消耗时间的好方法,路人的愉快具有很强感染力,让人看着就嘴角上扬。
伴着圣诞歌和随处可见的驯鹿立牌,季思年一下午都挂着不自觉的笑容。
只是偶尔会被突如其来的抽离感击中,某些瞬间周遭的声音色彩都减淡许多,他拉着谢航的手,心脏被掐住一样疼。
步行街上越晚越热闹,他们坐着游街的车以龟速行驶在人群中,到终点时一转头居然就是龙鼎酒店的那条街。
季思年揣了一个刚刚买的芝士烤红薯,转头看谢航。
“嗯?”谢航从围巾里露出一双眼睛,微微低下头。
“今晚不回去了。”季思年说。
谢航只是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好。”
他走在前面,推动龙鼎酒店的旋转门,大堂亮着金碧辉煌的吊顶灯,看上去比上次来更豪气。
这一次没有VIP,只能老老实实开标准间,不过也许是上次的抓小偷事件太让人记忆深刻,前台小姑娘居然还记得他们,附赠了一张酒店内娱乐项目优惠券。
季思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谢航在前台和几个服务员聊天。
这条街明明有不少住店,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走进了这家五星级大酒店。
他在说“今晚不回去”的时候,能看得到谢航的眼里有些情绪在变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能感受出来那种情绪里最多的是难过。
谢航猜到他今晚要做什么了,谢航在难过。
房间的位置很好,拉开窗帘能看到脚下的霓虹灯闪烁的步行街。
季思年用小勺一点点吃着芝士红薯,看着缩小成一个黑点的男人和另一个小黑点女人吵了起来。
应该是在吵架,毕竟看动作都很不客气。
一直到两个人分道扬镳,身后的水声才停下来,季思年眯了眯眼睛,从玻璃反光里看到谢航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从踏入这个房间开始他整个人都自动凝滞住,切断了所有胡思乱想,放任思绪在空中飘。
只要不去琢磨,一切不踏实都可以归结为是在放空冥想。
他走到谢航面前,二话不说拉着他躺倒在床上,闭着眼吻上去。
心跳都失去了存在感,季思年不敢睁开眼,今天的吻毫无技巧可言,似乎只是为了憋住涌出来的泪水。
在他的预想中没有掉眼泪这一环节,但当真正走到这一步时,大多数情绪都十分不受控。
一只手很轻地蹭了蹭眼角,他才发现闭上眼根本不能挡住眼泪。
谢航贴着他的耳朵,叹了口气。
季思年紧紧搂着他,胸前的游戏币硌得很疼。
“不要哭了。”谢航张了张嘴,喉头被棉花死死堵住一样。
每滴眼泪滑下来都重逾千斤地砸在心口上,他一时间居然感知不到任何情绪,麻木之下只有难以抑制的心疼。
季思年撑起身子看着他,眼泪还挂在下巴上。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对吧?”
谢航沉默着。
但季思年不需要他的回应,兴许更多的是害怕听到回答,紧接着上一句说:“谢航,你累不累?”
累不累?
谢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眼下的局面似乎无论如何都难以挽回了。
季思年不差这一句答案。
“你之前说,需要一些时间。”季思年说,“但……我们的方式错了。谢航,我们需要的是……分开的时间。”
他说得很艰难,每一个停顿都像一把钝刀,插进心脏里的时候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发疼。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季思年咬着牙,坚持要一口气说完,“不是我要分手,是我们……需要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