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渣!
他离开了太久, 房子里的许多家居都换了新。
白钧言换上拖鞋,悄悄探头四处观望——
虽然知道他家没有狗,但白钧言还是很小心, 万一呢。
“别看了,”李赫说, “进来吧,家里没有狗。”
“哦, ”白钧言松了口气, 注意到, “你家装饰画换了啊, 之前是抽象画, 现在是水墨了。”
“记性这么好?看来脑子真的没有变笨。”李赫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壁炉, 然后到厨房拉开冰箱,不知道拿什么, 问他:“喝什么?”
白钧言从书包里掏出一颗扎着蝴蝶结,包装精美的苹果出来:“我要水果刀。”
李赫抽出刀给他,又问了遍:“喝什么?”
“热红酒。”
李赫听见这三个字,一瞬陷入了去年冬天的回忆。他和白钧言吃BBQ,喝热红酒、香蕉牛奶,壁炉烧着,黑胶在唱片机里转。
白钧言注意到他背影停顿,忙道:“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我来煮,我也会煮的。”
李赫暂且清除那些回忆,从果蔬层拿出水果:“你坐着吧…你做的没有我煮的好吃。”
“这有什么难的,让我来!”白钧言正好在切苹果,他分一半给李赫,从他手里夺过草莓,刷刷开始切片。
留学生几乎都会做饭,虽然他不精于此道,但热红酒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根本难不住他。
李赫看他积极,抓了适量的香料出来放在盘中,把水果丢在岩板台面上就没管了:“你小心用刀。”
说完,他擦干手,去找唱片:“想听什么?”
“想听…大提琴。”白钧言正在蓝莓上开十字。
“唔,有马友友和杰奎琳,帕勃罗……听哪个?”
“我要听你拉那个,《Auld lang syne》。”
“……”
白钧言转过头看着他:“你刚刚才跟我说你会这个,你家有大提琴吗?”
“有是有。”李赫略微迟疑,因为很久没有碰了,他对这个没有热爱,很难会想着去自娱自乐。
“我都给你表演尤克里里了不是?我给你煮红酒,你去拿大提琴吧,快去,不要害羞!”
李赫不是害羞,也不是觉得自己拉得不好献丑,被白钧言一催促,他就去拿了,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打开尘封的琴盒开始上弦了。
白钧言做好准备工作,问他:“李赫,红酒在哪?”
李赫在里面,他喊了两声才回答:“西厨旁边,餐边柜里。”他家里没有多少酒,也没有专门的酒柜。
白钧言大声说:“那我打开柜子了!”
“好。”
白钧言很快就从柜子里找到了酒,但他一下愣住,因为他看见了自己买的那瓶天价威士忌,一口都没喝。怎么送给李赫的,现在还是什么样,而旁边杯架单独挂着一只蓝紫渐变的马克杯,被保护得很好,杯壁半点灰尘都没落。
……其实他本以为,李赫会把杯子丢掉的,还有自己送的书。
他关上柜门,去找书柜上的书,看看他是不是丢了,李赫这时提着琴出来了,看见他在书柜上找东西,一挑眉:“白钧言,你在书柜上找酒?”
“……”白钧言不敢说自己找书,转过身道,“你餐边柜我看了,那些酒……好像都有点贵,没有便宜货。”
他自然不懂这些,但扫了一眼年份,感觉都是天价货。
李赫把琴放下,去找酒给他:“你喜欢喝便宜货?”
“我反正喝不懂,便宜的就行了。”
李赫随手拿了一瓶给他,拖了把餐椅,坐回去调音。
狭长的琴弓与琴弦相触,带着碎裂的调音声传到白钧言的耳朵里,他开了酒,没有讲究地倒进玻璃壶,最弱的温度,撒入香料,目光看见李赫坐在一把温莎椅上,大提琴在地上找到支点,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右手正持着琴弓,低着头认真地在试音,在找到熟悉的感觉。
乐器和人一样,一段时间不碰会生涩。
但只要碰触到了,身体里的那种深刻记忆就会回来,尝试了几分钟后,玻璃壶里的红酒咕嘟冒了泡泡,被李赫支配的琴弓从他手上缓缓流出了第一段乐句……
白钧言把水果放进温热的红酒里,目光眨也不眨地放在李赫的身上。
平心而论,李赫的架势很漂亮,琴就像恋人那样被他抱在怀里,两条长腿曲着分开,低头的状态很专注。
但这曲子,很显然比不上白钧言过往听的那些,可能是很久没有碰过的缘故,他的技术只比初学者要好一些,但白钧言还是不由自主的,无法离开视线,眼睛里只能容纳一个人了。
拉到一半,李赫分神抬头看他的空隙,下个音符就忽然错了,而后一错再错,干脆丢开:“我拉不了了,忘了。”
白钧言望着他:“我后悔了,我不应该让你拉的。”
“都告诉你了,不好听的。”他无奈地把琴弓放在一旁,“我不专业,技术不好。”
“不是不好听,好听,我很喜欢,真的。但是这首翻译过来,叫友谊地久天长,总感觉在咒人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发烂发臭了。”白钧言招招手,“热红酒好了。”
李赫问:“发烂发臭是什么,你把酒煮坏了?”
“《小时代》的梗啊,狗血大乱炖。你不懂也没关系,不重要。”白钧言说,“我要两个杯子。”
李赫应了一声,打开柜门,顺理成章看见了白钧言送的马克杯。
他还在犹豫,白钧言就喊他:“就那个吧,拿出来用。”
李赫一言不发,但还是听了他的,一只白钧言送的睡莲杯,一只是他后来买的,和这只杯子颜色很相似的星座杯。
这两只杯子放在一起,乍一看还有些像情侣杯。
热红酒倒进杯子,热气里散发出果香与香料的复杂气味,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白钧言说:“平安夜快乐。”
“Merry Christmas。”李赫喝了一口,意识到自己喝了酒,等下就不能开车送他回去了。
“你的技术…其实挺好的。”白钧言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李赫没理解:“什么?”
“大提琴啊,”白钧言的嘴唇在灯光下显得润泽,泛着红酒晶亮的色泽与香气,“你不是只学了短暂的三个月吗,会拉一首,过了这么久还能记得一半,你要是学个几年,肯定了不得的。”
“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李赫坐在他对面,只是看着他,嘴唇挨着杯沿,眼神不知不觉变深了。
白钧言察觉到了什么,捧着杯子遮住下半张脸:“对了,我之前寄给你的东西,你收货了吗,丢了吗?”
“嗯,怎么,你还想要回去?”
“哦…丢了啊……我猜也是。”他抓了下头,心底滋生了酸楚感,不知有多后悔。
李赫仍然看着他:“你想要的话,我重新再买给你,有两只玩偶,一堆衣服,还有红珊瑚和戒指,一本书。”
“我不要新的……没关系。”
李赫好像弯了下眼睛,不太明显,说:“那我去垃圾场给你找回来怎么样?”
白钧言摇头。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
“想要,可是你丢都丢了,找不回来了。”他放下杯子。
李赫注视他好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好似在思索很重要的事,半晌道:“可以找回来的。”
“不是说垃圾场吗?多久丢的?”
“还没来得及丢。”李赫起身,在白钧言的注视下,打开杂物间的门,从里面拖出两个箱子来。
白钧言:“!”
他连忙走过去,蹲下一扒拉,所有东西都还在,简直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你干嘛…跟我说丢了啊。”
是打算丢了,但是没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