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
寂静的夜里,盛霜序忽然想点一支烟。
盛霜序本以为沈承安已经睡了,当他从床上坐起时,地板上的沈承安也轻轻翻了个身,转到了盛霜序所在的方向。
沈承安张开眼睛,小声问:“老师,你还没睡吗?”
盛霜序不想理他,探脚去踩床边的拖鞋,他的脚趾距离沈承安的脸颊很近,差点就踩到了沈承安的头发,沈承安也不知道躲闪,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盛霜序还不大适应沈承安的失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看不见,即便盛霜序拿刀对准沈承安,沈承安也只会一动不动。
夜晚总会助长内心中阴暗的滋生,盛霜序掐了掐手指,压抑住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危险的想法。
他早就已经从萎靡和绝望中振作起来,他有自己的生活、家人和朋友,他不会再为了沈承安毁掉自己的后半生。
沈承安不值得。
沈承安并不知道盛霜序心里在想什么,他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即便铺了一层褥子,地板依旧硬得硌人,他只能试图叫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没能得到盛霜序的回应,沈承安有些失落,但他还是很乐意和盛霜序说话:“老师,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帮不上你的忙。”
“但你可以去翻翻我背包里的那个小册子,这个好像是我失忆之前留下的笔记,小邱和我说,我以前在上面写了很多东西。”沈承安说,“小邱叫我保管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妈妈也不行。”
一提起那个小册子,盛霜序心中的无名火就稍稍被压下了许多。
失忆前的沈承安还在调查宋铃雅,说明玛利亚至少最后一次见面时没有撒谎,宋铃雅此事确实不是沈承安所为。
尽管希望很渺茫,盛霜序还是透过那小册子上杂乱的笔记,隐隐看到了恢复清白的曙光。
盛霜序不晓得沈承安这项调查的具体进展如何,但至少得叫他恢复记忆。
“我也想看看上面的东西,只可惜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沈承安说。
——可是,该怎么才能叫沈承安想起来呢?
沈承安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盛霜序没听进去他的话,满脑子都变成了宋铃雅的事情。
他下床往外走,从床头柜里摸到了打火机与烟盒。
沈承安听见声音,茫然地支起身体,说:“老师,你要去哪啊?”
失明后的沈承安面对周遭一切他看不见的变动时,总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这股患得患失投射到盛霜序身上,就变得相当胆怯和粘人。
“你先睡吧,”烟盒里只剩下两三只烟,盛霜序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就把它捏皱了,“我去个卫生间。”
盛霜序并没去卫生间,他披了件外套,抱着烟灰缸走去了阳台。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道,雨后的温度不高,微风吹过时,冻得盛霜序一个激灵。
盛霜序的头脑因这冷风清醒了些,他叼着烟嘴,熟练地点起了火。
夜空中没有星星和月亮,黑暗中就只燃起这一丁点火光,和远处昏暗的路灯遥遥相对。
盛霜序吐了口烟圈,白烟在空中飘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冷风给吹散了。
他打开手机,再给玛利亚打了一通电话。
盛霜序清楚这个时间点或许会影响玛利亚休息,但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
玛利亚要处理很多事情,她还没有睡下,事关沈承安,无论她有多忙,也不会错过盛霜序的电话。
盛霜序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夫人,他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玛利亚说:“随着时间应该是可以慢慢恢复的,但具体得多久,我不能保证。盛老师,他并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他只是选择性忘记了一些东西,如果是您的话,一定能够打开他的心结的。”
“避免情绪的波动,他的眼睛也才能恢复正常……”
盛霜序并不关心沈承安什么时候能恢复视力,他打断玛利亚道:“为什么只有我才能叫他想起来?”
“盛老师,虽然我很不想承认,”玛利亚苦笑着说,“他醒来那段时间满嘴都是您的名字,如果不是他这么执着的话,我也不想一直麻烦您。”
盛霜序又吸了一口烟。
“我可以帮你照顾沈承安,”盛霜序将半截烟头狠狠捻进烟灰缸里,零星的火光顿时化成了灰烬,“但是,你必须要满足我的条件。”
玛利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赶忙满口答应道:“盛老师,您说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答应的。”
“我想要恢复我的清白,”盛霜序叹了口气,说,“讽刺的是,我无法自证清白的话,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到当年背后的真凶,这对于您来说应该并不算难事吧?”
玛利亚沉默了一会儿,谨慎地说:“盛老师,很抱歉我现在并不能立即帮您去做,如果您愿意等我把手头的东西处理干净的话……”
她现在连沈承安都保护不了,盛霜序开出的条件,她也只能是尽力而为——至少现在不行,在她把扎在身边的钉子一个个撬起之前,她还不敢有其他动作。
盛霜序说:“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缺这一时半会。”
玛利亚松了一口气。
盛霜序移开听筒,指间划过电子商铺的店面,点开了宠物自营店。
他把一条不锈钢狗链和项圈加进了购物车里。
“我还有一个条件,”做出这个决定后,盛霜序差点紧张的握不住自己的手机,但他没把不安从声音传达出来,“如果想让他和我一起生活,他必须什么都得听我的,希望您不要做任何干涉。”
无论如何,玛利亚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否则,我会直接把他从我家里赶走。”
作者有话说:
盛老师毕竟是个好人,不会虐待沈的……
不过这下真变成盛的狗狗了
第96章 狗链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
盛霜序一时冲动下单了狗链和项圈,卖家就在本地,发货和物流出奇的快,等拿到手里的时候,他硬是憋了满掌的汗——心里的道德观不允许他做这种事,但一想到坐在他对面的是沈承安,这点道德感就被冲散了。
他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沈承安会趁自己不注意偷偷跑出去。
毕竟沈承安什么都看不见,倘若从家里跑出来,会给盛霜序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沈承安昨夜本以为自己会被接走,直难过的一夜没睡,第二天才得知了可以久住的消息,可他还没高兴多久,到了晚上的时候,盛霜序就抱着快递盒,把狗链和项圈全倒在了床上。
如果沈承安不愿意,他就会把沈承安赶走,盛霜序看着沈承安空洞的眼睛,想,这是他的决定,没有给沈承安商量的余地。
盛霜序毕竟不是沈承安,他并不强势,也不蛮横无理,他至少会给沈承安机会选择。
沈承安坐在地上,攥紧了自己的手指,问:“老师,你把我锁起来后,就不会再赶我走了吗?”
盛霜序立即点了点头,继而才想起沈承安不能看见他的点头,便开口补充道:“如果你听我的话,我就不会赶你走。”
沈承安双臂撑住地板,身体慢慢地往盛霜序所在的方向倚靠,他用自己的额头探索着失明后的、身前的虚无,最终贴到了盛霜序握着狗链的手背。
沈承安的脸颊在盛霜序的手背微微摩擦,柔软的棕发便滑进了盛霜序的指缝里。
他探出手,抓住了盛霜序的手腕,手指从盛霜序的指端挪移,捻住了细长的链端,链条一动,牵扯得整只狗链摩擦,开始哗啦啦地响。
沈承安便笨拙地把链子往自己脖子上挂。
他的动作引得盛霜序一愣,吃惊地盯着他乱缠。
“老师,你不要丢下我,”沈承安搞不太懂这条链子怎么用,急得鼻尖细细地冒了汗,说,“我很听话,也会把自己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