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
囡囡试图向盛霜序解释自己那稚嫩的想法,但她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例子,即便如此,盛霜序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下盛霜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女儿远比他所想象的聪明成熟,也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袒护自己的父亲。
囡囡晃着自己的小脚丫,说:“爸爸,后来呢?我和妈妈回家后,他有没有再欺负你?”
说到此处,盛霜序意识到自己又要违背本愿欺骗囡囡了。
他宁可死,都不愿让囡囡知道那之后的事情,他也绝不会告诉她,那位沈承安哥哥正被他用狗链锁在家里。
他便违心说:“没有,你生病之后,爸爸识破了他的面目,我就直接离开了他,再也没和他见面。”
盛霜序蹲下身,轻轻握住了囡囡的小手。
他把那只手举到自己脸侧,只觉眼眶发酸。
盛霜序差点就让眼泪挤了出来,他克制住了自己,至少不能在囡囡面前如此软弱。
他说:“囡囡,你是爸爸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囡囡的手指小而有力,她反握住盛霜序的手掌,说:“爸爸,我不会原谅沈承安的,因为他对你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他向你道歉也不行。”
“你和妈妈也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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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霜序平时会帮忙来带孩子,高媛媛便给了他家里的备用钥匙,他在高媛媛家里陪囡囡玩了一会儿,他做了饭菜,正好等高媛媛下班回家一起吃。
他们吃完饭后,盛霜序才终于打道回府,此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等他回到家,打开了客厅的灯后,才发现沈承安正抱腿坐在沙发上,连接着项圈的锁链缠在沈承安脚踝处,他正无聊地拨弄着链条,也不知维持这个姿势等待了多久。
盛霜序平时出门后,沈承安就被孤零零地锁在家里,盛霜序不允许他乱碰,他便几乎没什么娱乐项目。
盛霜序倒也不大关心他这一天天是怎样度过的。
沈承安顺着盛霜序发出声音的方向转过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胃部便发出一声饥饿的悲鸣。
开学后盛霜序的课程都被排在晚上,他的早午饭一般都能在家里吃,沈承安便也跟着他一起吃饭,但他什么时候能吃到晚饭,还得取决于盛霜序什么时候回家。
对于盛霜序而言,陪伴囡囡这件事远比沈承安重要的多,沈承安没有饭吃就只能忍。
沈承安抓紧了自己的裤腿,问:“老师,你今天去哪里了呀?”
“上班。”盛霜序的回答很简洁,他快步走到厨房,把冰箱里的剩菜端了出来。
他已经吃过饭了,便只打算随便热点剩饭喂饱沈承安。
有的吃就不错了,盛霜序想,沈承安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随着饭菜加热,因冷冻而被封锁的气味逐渐散发出来,沈承安缩了缩鼻子,感叹了一句:“好香。”
盛霜序把剩菜倒进锅里,起火翻炒。
“老师,你每次离开太久的话,我都很害怕,”沈承安的声音穿过了煤气灶燃起时的滋滋声,“幸好还能听见你说话,幸好你没有丢下我。”
“如果我能一直跟在你身边就好了——不,叫我寄生在你的脑内也好,等待的过程太痛苦痛苦难熬,盛老师,你每个瞬间做什么、说什么,我都想知道,哪怕你不要我了,也能立即告诉我。”
盛霜序光是听了他的话,就觉得熟悉的恶寒攀已爬至他的脊背,即便沈承安失去记忆,他骨子里的控制欲依然止不住地要发疯。
嘭的一声响,盛霜序猛地摔了锅铲,直吓得沈承安一个哆嗦。
“你不要再说了。”盛霜序冷冰冰地说,“闭嘴,沈承安。”
第98章 嫉妒
盛霜序吼完沈承安,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他对沈承安的态度总过于敏感,即便现在的沈承安已经失去记忆,但他无意的举动还总是能激起盛霜序以往不快的回忆来。
这会儿沈承安是一点都不敢出声了,他双唇绷紧成了一条直线,可怜巴巴地望着厨房所在的方向。
盛霜序端盘盛菜,剩米饭也用微波炉快速热好,端到餐桌上。
盛霜序随手用筷子敲了敲碗壁,只能当刚才的一切没发生似的,说:“……过来吃饭。”
他在八九岁的时候,常和盛语薇偷偷跑出盛家的别墅,翻过家门口的那条马路,就是一座废弃的公园,杂草沿着断裂的水泥缝隙长得有盛霜序小腿高,小孩子基本很少会到访此处,这里却是他与盛语薇的童年乐园。
他和妹妹就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只总在附近游荡的流浪狗,它总躲在草丛里,体型很大,却相当温顺,他们时常偷家里的火腿和肉喂它吃,每当他们要叫它出来吃饭时,就会用细木棍去敲它的那只脏兮兮的、缺了一角的破碗。
大狗一旦听到声音,便会全速朝他们奔跑而来。
沈承安走得很快,他已经摸清了盛霜序这座小出租屋的构造,不一会儿就摸到了餐桌的边角,熟练地拉开椅背后落座,他的动作不住地牵引着颈边的细链,直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盛霜序赶忙将筷子放好,他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突然要用筷子敲碗。
沈承安抓住了自己的碗筷,就着手边的剩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看起来是真的饿坏了。
盛霜序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就准备回客厅去。
沈承安听见盛霜序的脚步声,猛地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问:“老师,你要去哪?”
盛霜序敷衍地说:“你吃你的。”
盛霜序打开了电视,随便按了一个正在播报新闻的电视台。
沈承安听见客厅的电视声,知道盛霜序没有走远,顿时松了口气。
即便冒着要挨骂的风险,沈承安还是想多和盛霜序说几句话,问:“老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是因为工作很辛苦吗?”
盛霜序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随口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哦,我去陪女儿了。”
沈承安咽了口唾沫,上下两排牙齿紧紧撞击到一处,压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沈承安强硬地往嘴里塞了一根手指,忍不住去啃咬指节处的皮肉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盛老师确实有个女儿。
沈承安猛地意识到,他的老师除工作以外,还要花大把的时间去陪那个女孩玩。
过了好一会儿,沈承安才问道:“老师,你都陪她做什么了?”
他的老师究竟是怎么陪伴女儿的?盛霜序会亲手给女儿做饭,然后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吗?
空落落的心脏被阴暗所挤占,沈承安卑劣而可耻地开始嫉妒那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他的老师从来不会喂他吃饭。
盛霜序被沈承安问得有点不耐烦,他转过头,发现沈承安许久不动筷了,便问:“你吃完了吗?”
沈承安猛地抽出手指,他搓了搓啃咬半天的指节,伤口接触到空气,叫他火辣辣的发疼。
破皮了。
他把手藏到背后,不想被盛霜序看到,便乖巧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老师,我吃好了。”
不行,他必须要听话,沈承安想,不要惹盛老师生气,才能一直在他身边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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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沈承安依旧睡在地板上,他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盛霜序出门就只是工作——他告诉自己,他的老师必须要工作,工作才能有钱赚,才能养的起他。
沈承安气馁了将近一晚上,意识到他的老师一旦出门,就要接触大量形形色色的、他所不熟知的陌生人。
长期被锁在家里的沈承安产生了无法压抑抵消的恐惧与不安全感,再加之盛霜序总是刻意疏离的态度,沈承安更是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沈承安记忆中的、那个将他从矫正所救出来的老师相当善良温柔,叫他着迷,如今却变得如此冷漠。
沈承安无法克制地想要更深一步去亲近他的老师,无论失忆与否,这股病态的痴迷与爱意几乎刻进了他的本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