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尔兹海默症先生
他们默契地不接任何人递来的水,朝着相同的方向一前一后离开, 再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或天台, 亲昵的品尝同一瓶矿泉。
他们将对方保护得很好,没给外人和流言蜚语伤害的机会, 却又在人群中享受着只有彼此知道的缱绻亲昵。
裴炀以为傅书濯去买水了, 但在越身追赶篮球中匆忙回首看了眼, 傅书濯还在原来的树荫中, 专注含笑地看着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瓶水。
肯定又是拜托人去买的。
败家子。
裴炀又有点高兴,因为他知道傅书濯不是懒得跑,只是想留在这里看着他。
得志的裴炀就像开屏的孔雀,篮球频频从他手里扣进篮球框,引得周围欢呼不断。
他知道,众多喝彩掌声中,有一双是属于傅书濯的。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傅书濯静静看着,由衷觉得裴炀不该被束缚在家庭与事业中。他该是潇洒自由的,做喜欢想做的事。
是他束缚住了原本张扬不羁的少年,让他压抑了太多年,牺牲了太多事。
傅书濯再次垂眸看向这个小号,是一年前注册的,也就是裴炀刚发现自己生病的时候。
他翻到最早的动态,正是裴炀确诊的那一天。
【2021年6月12号 小雨】
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记日记的一天,本想写在本子上,但怕被他发现。也只有网络的记忆是永恒的吧,或许没有人看,但我留下的痕迹永远在。
今天去了医院,确诊的结果几乎让我五雷轰顶。
前段时间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我的行为能力好像有点迟缓。今天本想跟他说个东西,可嘴张了半天,大脑一片空白,突然说不出想描述的词汇,心里猛得咯噔一声。
确诊后医生安慰我,让我不必焦虑,我并没有出现脑萎缩,只是什么波幅降低,那些专业名词我不太懂,但进行认知能力与精神状态评估后,确定我的种种症状均符合阿尔兹海默症病症。
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想,他要怎么办,余生还那么长。
……
【2021年6月15日晴】
我没告诉他确诊的事,在一起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要离开他。上一次求婚时也只是抱着赌气的想法,他真拒绝,我也未必舍得离开吧。
可这次,一定要离婚。我不能拖累他,不能让他心里的那个裴炀,变成一个尊严尽失的傻子。
我甚至有点埋怨,都怪他平时总叫我傻猫。现在好了,真要傻了。
【2021年6月17日 阴】
他前助理因生病辞职,我在新助理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网上暴露别人的名字不太好,姑且称他为A吧。
A是他的大学室友,曾对他有过想法。我亲自面试了A,第一眼就明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A看到我明显一愣,约莫觉得自己会被刷掉,但我还是留下了A,不可否认,当时是抱着一些自暴自弃的想法,如果他与A……
可没过一秒我就后悔了,我怎么会这么想,他不是会婚内出.轨的人,就算要分开,我也不该想他跟这种会觊觎有夫之夫的人在一起。
既然他不可能背叛我,那留不留下A都无所谓了,当面前和他秀恩爱看A脸色难看好像也挺有意思。
【2021年6月18日暴雨】
我们分床睡了,我提了离婚。说完后我比他还要难过,因为发现他好像真的很爱我。
他一脸错愕,这么多年我第二次看到他这么无措,第一次是在领结婚证的时候。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离婚,执意要我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说不爱他了,他不信,也不同意离婚。
他去睡了次卧,我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反正我不好。真的好糟糕,想念他的拥抱。
……
【2021年6月24日 晴】
他发现我生病的事了,在一起十六年,他早对我的性格了如指掌,他吐槽我演技差得要命,还装不爱他……可说着说着,他眼睛就红了,确诊以来这么多天,我第一次这么想哭。
【2021年6月30日 晴】
我给不了他未来,一面想要离婚,想他去跟更合适的人在一起,可一面占有欲也在疯狂滋长。
我时常梦见他和另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站在一起,在梦里我都嫉妒得要疯掉。
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凭什么最后和他厮守到老的人不能是我?
……
傅书濯没敢再看下去,他怕自己等会儿红了眼眶被裴炀看出端倪。
淡淡的阳光下,裴炀和队友配合着来了一个帅气的投篮,队友撞了撞他肩以示喝彩,裴炀下意识回头看他,像是怕他吃醋。
傅书濯想笑,可有点笑不出来。
他的猫儿这么好,为什么要受到命运如此苛责?
裴炀刚开始还打得兴起,慢慢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一场结束,他摆了摆手:“不打了,你们继续。”
他想去傅书濯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傅书濯握着水坐在树荫下,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一个队友追了上来:“学长!加个微信?下次一起。”
裴炀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对象在那儿,我怕他吃醋,而且我毕业了,不常回这。”
小学弟一愣,显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多纠缠:“好吧,那有缘再见。”
“再见。”
裴炀小跑到傅书濯身边,傅书濯不仅托人买了水,还买了一条毛巾。
“头低点。”他抬手给裴炀擦汗,“累不累?”
“有一点。”
“这才多久,我们裴总不行啊。”傅书濯顺势捏了捏他连,“以后一定要跟着我运动。”
裴炀乖乖点头,他瞄着傅书濯认真擦汗的样子,突然撩起衣摆,把傅书濯往衣服里一罩。
被蒙住头的傅书濯闷声说:“幼不幼稚啊裴总?”
裴炀乐得不行:“香吧?”
汗味能香到哪里去,傅书濯贴着他汗渍渍的胸口听了会儿心跳,随后扣着他的腰突然亲了下某点。
裴炀猛得跳开,脸红得要冒烟:“傅书濯!”
傅书濯无辜:“又不是没咬过。”
“脏不脏啊……”
“我家猫猫哪哪都香。”
裴炀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慢腾腾走近,像是怕傅书濯再袭击一样。
傅书濯拧开瓶盖:“裴哥,喝水。”
裴炀小心思很多,喝了一小半就了回去:“你也喝。”
傅书濯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大口,喉结随着修长的脖颈滚动。
裴炀别开视线:“我想吃冰淇淋。”
“今天吃过碎冰冰了。”
“就半根。”
傅书濯无奈,弹了下他薄薄的腹肌:“吃多了拉肚子。”
裴炀拉住他的手:“我想吃,傅书濯——”
傅书濯只好起身:“叫声好听的。”
裴炀抖机灵地恭维:“傅总。”
傅书濯:“这叫好听?全公司的人都叫我傅总。”
裴炀捏着嗓子:“傅哥~”
“好好说话。”傅书濯拍了下他屁.股,“我想听什么你不知道?”
裴炀脸又红了,嘟囔了半天才小声说:“晚上回去再叫。”
傅书濯挑眉:“我们裴总很饥.渴啊,今晚还想做?”
裴炀不服:“我不也憋了一个多月吗。”
“你可没憋。”傅书濯勾勾他的手,“办公室里摸了下腿就硬了。”
裴炀恼羞成怒:“这茬过不去了是吧?”
傅书濯:“你可别忘了,前两天在火车上答应我的办公室,嗯?”
裴炀装傻:“那是穿书那位答应的,关我屁事。”
“……”
裴炀抬腿就溜,傅书濯慢悠悠地晃在后面,脸上的笑意就没落过。
即便知道不可能,他也希望裴炀就保持这样的状态了,病情不要再恶化,把那些不好的、不开心的事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