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活该是一对
郑浩文瞧言进拿了好半天的手机,出声道:“待会儿酒店你俩就能见,现在还聊这么火热?”
他猜言进肯定在跟沈钰说话,猜的很对,言进头也不抬:“你不懂。”
“嘿!”郑浩文咧了咧嘴,“你把预定的房间都退了,所以我有事想找你的话去哪个房间找?”
言进报了个房号,郑重嘱咐:“来找我前先跟我打个电话,我要是没回,证明我很忙,如果没有急事,你就等我忙完给你回。”
想着知道他说的忙是忙着干什么,郑浩文爽快点头:“那有急事的话,不接我电话我就直接杀过来,再忙你都得开门。”
言进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如果真有什么事不能耽搁,他确实不能把人拦着,当然是期望没什么突发状况了。
竞标场地选在一家温泉度假酒店中,前来竞标的各位都把住宿订在该酒店里。酒店的温泉分了几种池子,一种是公用大池,有房卡就能去泡,人很多;另一种是联排屋子带的温泉,一个池子供几个房间的人共用;最后一种是独栋屋子带的独属温泉,最舒适的享受,配合极致的价格。
公司出差,安排住宿是有费用标准的,而沈钰的标准当然够得上独栋屋子,言进的行李跟他在一个屋,结婚的人在一个地方出差,当然要住同间屋子不是?
大伙儿到达的第一天,晚宴是在一块儿用的,东道主安排好,各家公司都在,沈钰带着自己公司的人,言进则跟郑浩文等在一起,毕竟代表着不同公司。有不少人前来打探,想看看沈氏和言氏对这个标的重视程度,也在心底估摸着自己能拿出的价位。
言进这边又送走一拨人后,稍微空闲了下,郑浩文瞧了瞧沈钰那边:“大忙人,这两年沈氏的风头可比我们公司高,瞧瞧,他周围还有人等着排队呢。”
周围有不少人视线都落在沈钰身上,虽然他们此刻正说着自己的话,但眼神不离,就是在等,等沈钰面前的人走了他们好立刻上去,可不就是在排队?
郑浩文:“沈总也是好酒量,喝了不少吧?”
言进晃了晃杯子里透明的液体:“白水,进门时我亲自给他拿的。”
郑浩文:“……”他默不作声扫了眼言进的杯子。
言进奇异的瞧了他一眼:“不会吧,你杯子难不成真是酒?”此人有这么老实?今晚这种场合,全是竞争对手,还拿白酒跟人一杯杯干?
“哦,那没有。”郑浩文抬了抬杯子,“四十五度的水,刚好入口。”
那看我的杯子做什么,做的事儿不都一样么。
而且沈钰到现在还没添过水,来一拨人他喝一口,沾点唇意思意思,身边也还有公司的人挡酒,一杯白水,敬完整个场子。他曾经是不屑于爱惜自己,不是不会,如今有了心思,不是做的很好么。
散场后,多少人希望能约到沈钰或者言进去续个场子,没一个成功,因为两人都说想回屋休息,众人只好悻悻离开,回去关了屋门,可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房间带的温泉是露天池子,在屋外,周围筑了高墙围着,抬头可观天,两人泡进池子里,挨在一块儿,沈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单手掬起一捧水,看着水从掌间滑落,大珠小珠跌落:“池子不错。”
“嗯。”言进靠在旁边,抬头看了看夜空,月明星稀,言进抬手,将一点儿水花漫不经心打在沈钰身上,沈钰偏头瞧他,言进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也该跟你说说。”
沈钰颔首,示意他有在听。
言进视线有片刻的出神,他收了收下巴,语气没有姿态那么放松:“我在查我父母的车祸事故。”
沈钰本来放松着,闻言倏地抬起眼,眼下是精光:“你怀疑有问题?”
十多年过去,早已定案,哪怕当初真有什么问题,多少证据也该没了,如果言进是如今才开始查,不好查是其一,其二是总得有什么契机令他生疑。
“当初那是个连环车祸,三辆车相撞,我父母的车被挤下高架,肇事车主重伤,另外那辆车中一死一伤,伤的那位成了终身残疾,至今离不开人。”
沈钰朝言进身边又靠了靠,胳膊贴在一块儿,他没出声,默默听言进说。
言进顿了顿,继续道:“肇事的没喝酒没吃药,最后案子定成民事案件。我爸妈在那场事故里全没了,很多人都带着阴谋论,爷爷自然也是要查的,但结果还是一样,就是个意外事故,路滑导致肇事车辆失控,录像看也是这样。”
言进说到这儿,语气和眼神渐渐沉了下来:“我一直有关注着肇事那家子,我没对他们做什么。但是你知道吗,我恨,我是真的恨,刚失去父母那段日子我恨不得把他——他侧滑从侧面撞过去,住了三天院,打着绷带哭着要给我们下跪的时候,我一点儿没感触。另一家受害者家属里,一女孩儿直接上前甩他巴掌,要不是当时我牵着安安,我能比她更狠。”
沈钰在水底下握住他的手:“但是你没有。言进,你是真君子。”不仅指的是当时年幼的言进没有上前打人,更是指后来。言进长大了,若想要报复,手段多的是,更激进可怕、把自己也搭进去的手段先不提,让这家子人赖以生存的事业做不下去,对言家来说不是什么麻烦事。
言进的爷爷在世时没有做,言进也没有。
至于言进时不时还关注那家人,存在这种举动……人无完人,没了父母的恨是可以记一辈子的。旁人没必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要求言进必须放下,言进如果能放下,那是他大度,如果要记一辈子,沈钰也绝不会指责他小心眼。
这是他看得起,爱得上的男人。
言进深吸口气:“后来年纪大了,虽然心头还是放不下,但是也知道,意外事故,他也不想的。老婆跟他离了婚,一年后重新嫁人。他还背着债,赔偿金他一口气还不起,房子也卖了。我还专门开了个账户存他还的钱。”
肇事者要赔两家,买房子和借款的钱言进先让他赔给另一家了,言家不缺钱,另一家如今还要照顾残疾者,比他们缺。
“如果真是如此,我心头的恨大概能随时间消失,最后剩自己的痛和放不下,但是——”在温暖的池水里,言进语气森冷起来,“事故后第十年,他前妻的一个孩子被送去了国外。”
沈钰立刻道:“怎么,她重新结婚的那个家庭本负担不起出国的费用?”
“不仅如此,”言进道,“那孩子年纪是十岁。”
在医院申请了人造子宫孕育子嗣后,不能随便放弃,他老婆一年后重新嫁人,第一个孩子却是十岁,话到这儿很明白了,沈钰眼神也冷了下来:“那是前妻跟他的孩子。他人呢?”
“孩子送出国的同时,他一次性将剩下的钱打了过来,人跑了,至今没找到,应该是在国外。”
如果还欠着钱,能以法理去追,钱清了,就只能自己找,他聪明,知道孩子出国可能会引起言进警惕,立刻跑路。
如果没有猫腻,他跑什么,钱又是从哪儿来的?送孩子出国跟他跑路几乎同时发生,证明此人异常心虚,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受不起,也证明他手上握着什么东西。事故当年多方都查不出问题,如果真有问题,此人是知晓什么,才会如此胆战心惊。
第十年,那么当时言进还在大学里,动了自己手上能动的资源去找,并没有找到那人踪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这些年再也查不到那人的痕迹。
他的恨意都在散了,他都不愿去恨别人只守着自己的痛了,突然当头一棒砸下,说他父母的离去可能不是意外,他那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沈钰心脏都被攥住了,他突然转身,转到言进身前,水哗哗作响,沈钰捧住他的脸,眸子里晦暗无比:“找,我帮你一起找,天涯海角也把他找出来。”
若没有那场事故,他的言进本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阖家欢乐团圆完满,言父言母俱在,如今沈钰和言进也能当面叫他们一声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