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
“请问大概需要多久?”
“唉,答辩材料可太多了,这个表填完还有下一个,您要不先凑合一会?”
秦舟摇摇头,“可是第一步都不对,怎么往下推呢?”
杜清为难:“我没见哪不对呀……”
“这里,线条为什么叫‘兰叶描’,讲究的就是落笔轻盈、收笔利落、形神兼备。但是现在这些轮廓粗细变化和硬度都不对。”秦舟指着几处生硬的转折点说,“还有这里,本来我是打算照相近仪轨把花纹补齐,但是这块像素有问题,跟旁边质感差距很大。”
杜清压根看不出来什么软硬质感,只能折衷:“那您先拿这个应付一下评审行吗?等答完辩我立刻处理。”
秦舟果断拒绝,以次充好他做不来:“我都能看出来,评审组怎么会看不出来。就算现在去了噪、补了色,那过程也是不精准的,这些错误影响到后续操作怎么办?”
杜清摇摇头,“秦老师,我不是不帮您改,是这种细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头顾到最后可能就两头丢。我手头这个明天就要做完,事情不得分轻重缓急吗?”
秦舟肯定没他懂技术,也知道团队的不容易。二十来号人不但要实勘采集,还得兼顾系统研发,每个人都很辛苦。站在这的都是专业领域佼佼者,带点近乎钻牛角尖的傲气也正常。
但问题总得解决,秦舟性子急,尤其在业务方面遇见这种事总压不住火,一着急语气就有些冲。对面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你来我往,气氛开始往剑拔弩张的方向走。
周围人都不敢打断,缩着脖子等他们争出方案,后来也不知道哪个胆大的,把柏知望从机房叫出来。
组长到了,冰点才破。
柏知望本来感冒都快好了,结果中途病害模拟突然遇见BUG,他怕影响进度带人连夜排查,好好的风寒又变得严重。
正病着难受,一听同事说秦舟差点跟人吵起来,他连头上的退烧贴都没来得及撕,踏着拖鞋就跑出来。
“怎么回事?”柏知望声音虚弱,带着浓厚的鼻音。
杜清把来龙去脉解释一遍,秦舟则盯着他额上的白贴发愣。
柏知望听完,很快拿主意:“没事,现在改吧,及时止损的话工作量还可以。”
组长平时说话就淡淡的,现在喉咙不舒服,嗓音更是听着轻。
杜清不说话,低着头嗫嚅:“可是答辩材料……”
柏知望听不清,烧得昏头胀脑,语气却还是很温和:“答辩不是为了给咱打预防针、让咱把缺漏都藏好不被发现的,修复成果不过关,这就是‘重’和‘急’。”
柏老师从不发火,这种程度已经算很严厉的训话。他病得一个头两个大,出来给秦舟撑场面已经够累,还得有理有据地调和气氛,免得伤人。
杜清当然晓得治学要严谨,办公室里贴的口号他倒着都会背,可他自认立场也不算错,猛地被领导训话他也很委屈。
“可我觉得这个真的影响不大……”
“再小的瑕疵都有可能毁掉一个佛像,它这么些年有苦也说不出,咱们就是帮它说话的人。”柏知望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嘴唇都发白了,显得人羸顿,“当然,没说你不好的意思,大家最近任务量都大,顾不过来也能理解。参数我来调吧,你接着干自己的活。”
杜清人蔫了,“嗯”完就拖着脚步离开。
秦舟在一旁莫名不自在,总觉得是自己多句嘴让人挨训了,再看看柏知望的状态心里更不是滋味。
柏知望看他愁容满面,以为他是在担心同事,解释道:“杜清这段时间状态一直不太对,之前布光出问题的那批数据也是他采的。今天敲打敲打也好,改天我再找他聊聊。”
旧情人都病成这样了,秦舟哪有心思管人家,满眼都是柏知望憔悴发红的脸蛋。
“你在发烧?”秦舟想伸手试他体温,又觉得不合适,只好攥着拳头在身侧握着,“怎么回事,着凉了吗?”
这种遮不住的关心语气让柏知望很受用,他一边往机房走,一边摆出副虚弱的姿态,故意说:“在公路上吹夜风吹的。”
“那你还乱接什么活。”秦舟着急忙慌地跟在他后面,说话间已经在搜索附近诊所药店,“你们组又不是没别人,快先回去躺着。”
走到机房,柏知望把门一关,挡住外面二十几双八卦的视线。
屋里只剩下嗡嗡作响的主机声,和不断频闪的红蓝光。
忽然静下来,秦舟不敢说话,怔怔地看着他。
柏知望猛烈地咳着,伸手扯张纸巾擦完,抬眼时那点喜色根本盖不住,语气倒是挺淡定:“你在担心我。”
作者有话说:
入v啦,今天还有两更
第28章 越界(二更)
秦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越界了,不过,非常时期也顾不上什么前不前任,要是组长身体真垮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这不得有得有大局观吗?”秦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切为了项目成果。”
柏知望收起玩笑心思,好好回答道:“组里其他人还有别的活,答辩材料没几天就要交付,确实时间比较紧。”
这题无解,术业有专攻,秦舟只能干着急。
柏知望的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是药劲大,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他总口渴,拿水的手又没劲,磨蹭半天发现杯子空了,准备起身接水。
“我来吧。”这时候柏知望要工作秦舟拦不住,帮忙接点水还是可以的。现在确实没别的法子,项目攻坚期谁还没个带病上场的时候,成年人没那么矫情。
话是这么说,秦舟该担的心还是一通乱动,原来分手几个月的前男友能让他这么乱,也算是长见识。
热水灌完,他又仔细看了眼桌上摆的消炎药,发现已经空了四粒。
“你什么时候吃的药?”秦舟不敢打扰他工作,轻轻讲话。
柏知望没抬头,眼睛盯着屏幕:“中午。”
怪不得中午没去食堂,秦舟还以为他出门了,原来是不敢让大家看到他这副模样。
秦舟给他倒水,“再用两粒,晚饭吃过没?不能空腹用。”
柏知望看了眼钟,回忆好一会,心虚地摇摇头。
秦舟气得说他笨蛋,照顾别人一套一套的,怎么轮到自己时这么粗心。一区论文发到手软的柏老师被骂笨也并不恼,反而应得飞快。
“等着,我去给你煮个面。”秦舟搓了把毛巾,晾凉了,搁柏知望手边,“热水放你桌上了。”
柏知望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秦舟从前的煮面技术让人不敢恭维,有好几次柏知望都看着一碗白乎乎的汤不知道从何下嘴,最终只能选择不吃面,吃秦舟。每到那时秦老师就像奸计得逞一样,开始搂着柏知望的脖子狼吞虎咽,也不知到底谁吃谁。
柏知望打住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扯了扯秦舟的衣摆,想让他别忙回去休息。
力气使得有些大,秦舟被他直接拽回身边。两个人突然离得很近,腿的布料互相摩擦着,屋内暧昧气氛陡然升温。
柏知望忽然抬起手,让熟悉的温度近在脸边,秦舟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秦舟低下头,刚好撞上柏知望的视线,并没掩饰眼神中的炙热,直勾勾地对视着。
“头发,”柏知望的手指在他耳边绕了一圈,轻轻刮过敏感的耳垂,将微乱的发丝拢到眼镜腿后边。眼神如此不清不白,嘴里说的却是,“好像又长长了不少。”
秦舟离开机房后心跳仍旧很快,好像太久没对过阵的将军,竟然在柏知望那里屡屡吃瘪。
一楼有公用厨房,留给加班到食堂打烊的人自己煮夜宵用的。
秦舟第一回 用这种老式灶台,打火打半天才着,等锅热时顺手拿碗敲了个鸡蛋。
黄澄澄的蛋在碗里打滚,秦舟看到这圆不溜秋一团,忽然想到,自己以前最爱吃的就是溏心蛋黄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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