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
郭敏讶异地抬起头。她一直以为秦舟这种出身的人应该得到什么都太容易,却没想到他身上有跟柏知望相似的韧劲,甚至愿意为爱倾尽所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硬的心也得被捂化,更别提一颗刚趟过鬼门关的心。
郭敏渐渐松了口,秦舟也开始能在她面前晃悠两下,到最后以“省钱”为名义不再找护工,由秦舟跟柏知望轮着看护。
郭敏其实听劝,只是一开始实在没法理解,男人跟男人怎么在一起,怎么结婚,怎么生活,老了怎么办,遭受冷眼怎么办。她其实也是无所谓儿媳妇是谁的,对方家里什么态度她也管不着,她唯一怕的就是柏知望会辛苦。
既然这么辛苦他们还是要在一起,她只好不管了。
郭敏对小两口眼里的爱意太熟悉,以前秦舟偷偷在楼下等柏知望都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站在阳台都能看到。能被人等是件很幸运的事,她甚至有些羡慕柏知望拥有这样一个人。
曾经也有人一直会在榕树下等她,出差回来会给她摘山茶花。后来他永远地消失在地震带边,葬在中国遥远的西南。
郭敏叹着气,对柏知望说:“我原来以为你比我能强点儿,能知道回头。”
现在她终于看明白,在爱人这件事上,柏知望比自己还轴。
他撞过南墙,他远离泊岸,但他永不回头。
作者有话说:
做好心理准备……又要吵架了捏
第39章 往好了走
郭敏是在第二年春天彻底脱离危险出院的,照理说到这一切都该越来越好才对——两个人彻底结束了艰难的异国,也终于等到家人祝福,拥有更大也更新的房子,事业双双更上一层楼……
但是谁都知道,这些路障带来的陈垢和裂隙不会消失。
柏知望一直记挂着秦舟的那张卡,想让小船拿回钱尽快得偿所愿,于是想遍了路子才把窟窿填上——他以前进修时结识了很多人脉,再加上独一份的专业经历,他终于拿到了跟外面科技公司合作的新项目。
它跟柏知望喜欢的文物毫无关系,但报酬十分优渥,科研院也欢迎年轻力量多拓展这些资源。
柏知望很快在业界展露头角,越来越多的人找他做顾问,柏知望就像初尝甜头的小孩,一头扎进去。
回报是实打实的,让他觉得能离秦舟的愿望更近一点。可他手里还有个软著要写,数字化小组的活儿更是不少,秦舟自己也有基科课题要准备。再加上郭敏的病过于劳心劳神,他们很久没好好出去放松过。
秦舟最讨厌做菜了,基本都吃食堂,柏知望怕他胃病吃不了那些油的辣的,干脆自己起早给他做好了饭再走,结果两个人时间完全岔开,几乎再没坐一起吃饭的时候。
有次新闻里说,某地出土了一件瓷器,轰动全国收藏界,某品牌的标识频繁露出。柏知望看着看着电视,忽然站起来开电脑,兴奋地与秦舟分享,说那个品牌背靠的公司现在股价大涨,而他在低位期买进了几支。
秦舟只是淡淡地应着,答非所问道:“出土的那件是元青花到现在都很罕见。”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秦舟只知道从前年轻的研究员一腔热血,可现在遇见稀有的文物却不再那么纯粹地激动。柏知望也能感受到秦舟话变少了,于是他努力找话题,结果却换来更别扭的相处。
异国那会儿吵完架回来亲亲抱抱就什么都忘了,等他们终于能天天腻在一起了才发现,原来你吵完架不但要跟他亲亲抱抱,还要忍受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像变了个人,和他以为的、你高高在上的冷漠。
就这么温水煮青蛙,煮了大半年。
柏知望因为见什么客户跑出去应酬,累得脚不沾地,只能趁着周末才能补觉。
秦舟看着他的眼角,轻轻地,用指腹抚平细纹。
柏知望很快被吵醒,他最近总是睡眠很浅。
“我再眯会儿,十点叫我行吗?外边儿公司还有个会要开。”柏知望带着疲惫说。
秦舟不困,但还是陪他一起躺着。床上能凑齐两个人的机会不多,能抓住一会是一会儿。
柏知望不清醒,下意识把秦舟捞到自己怀里,还亲了亲他的头发。
“我上回看见你美国进修的专业课证书了。”秦舟话里有委屈,但没敢说得太明白。
柏知望正睡迷糊着,哼声应着。
“你把方向改了?”秦舟小声问,“它们跟你在科研院的课题关系不大。”
柏知望点头,“嗯,原来那些面儿太窄,干不了别的。”
面窄的意思是专注于数字化修复,秦舟不解:“可那都是领域内最顶尖的师资吧?你现在改了,是……想干别的吗?”
柏知望挠挠鼻子,没说话。
秦舟不太高兴,他之前开刀都没敢跟柏知望说,就怕耽误人家专业进修,合着柏知望根本没想专精。
秦舟默了会,又问:“我记得科研院就算再忙,也不至于几个月连轴转。你这么多会要开,是有新课题?”
“没,是外面公司的会。”柏知望工作日内还有自己的课题要忙,对外合作项目只能牺牲他的私人休息时间,所以给了秦舟几乎无休的观感。
秦舟叹口气:“可你喜欢做那些吗?喝酒,加班……”
柏知望答得飞快:“不喜欢。”
秦舟捋着他额前的头发,埋怨道:“不喜欢还做?”
“工作嘛。”柏知望困狠了,话都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的,到后来干脆没声了,“谁会喜欢工作。”
秦舟低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爱的柏知望,曾经眼睛晶亮地说,会为了热爱,穷其一生。
天花板因为返潮而起泡,墙皮会脱落,热爱也会褪色。
“睡吧。”秦舟翻过身,睁眼等到十点钟,叫柏知望去开没完没了的会。
然后继续没完没了的,无聊的假期。
秦舟之前空了会跟朋友出去喝下午茶,但自从柏知望回国后,他定计划习惯都捎上另一半。后来工作室黄了,艺协那些朋友更是走得七七八八。成年人之间三个月没维持社交关系就淡如水,再回头找就比较尴尬。
秦舟最近有个基科项的材料还在审,这会看文献看得疲了,就翻了圈手机联系人,又实在不知道干什么,拎着外套往出走,跟柏知望说晚上回家。
一路溜达到西岸,秦舟吹着江风,脑袋清醒不少。
这块是个艺术中心,好多原创艺术家在这边办展。秦舟因为工作原因结识了不少策展人和摄影爱好者,正好今天的小展是他熟人办的,他就进去逛了逛。
今天有城市摄影展,拍摄者用光和构图都很大胆,个人风格十分明显。
秦舟正看着,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下。回头一看,正是这些照片的作者。
“迪哥。”秦舟笑着打招呼。
被叫迪哥的人留着长头发,穿松垮的亚麻质裤子,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哟,剪头了。”
“很明显?”秦舟这会头发比平时短点。
迪哥笑,“废话,你原来总扎个揪。”
秦舟低下头,回想起柏知望似乎很久没注意过自己的变化。
迪哥打了个响指,“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咱都多久没见了?”
“挺久了,我怕你们忙一直没敢打扰。”秦舟指着展出的摄影作品,夸道,“喔唷,你竟然真的把画展开到这来,也算是圆梦了。”
“那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迪哥显摆道,“唉,你真是可惜了,要是听我的把工作室做下去,下回摆最中央的就是你的画,信不信?”
“能不信嘛,你可是浦东小艾尔弗雷德。”
“滚你妈的!”迪哥听出话里的揶揄,气得戳他胳膊,“欸?大学究怎么没跟你一块来,被你榨干了?”
这帮人开起黄 腔口无遮拦的,秦舟习惯了,付之一笑:“他在忙。”
“忙?”迪哥冷笑一声,“悠着点啊弟弟,男人说忙,不是出轨,就是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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