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剖白
手机贴上屏幕, 电话接通,对方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旭天,网上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你真的是当年的默之言?”
文圈最抵制抄袭,当初的事情闹得那么大,默之言这个名字被文圈所有人抵制,因为这是情节最为恶劣、百口难辨的“照搬”。
林煦不知道郭舒乐偷了他的稿子率先发文,所有完全是存稿怎么写就怎么发,因为是全文存稿,林煦有充足的时间精修,他对这部文信心满满,觉得一定可以抓住读者的眼球和兴趣。
———他确实做到了,可得到的不是赞美,而是无休止的谩骂。
林煦的呼吸很重,他的掌心撑着欲裂的头,面对编辑的询问答不出一个字。
编辑那边沉默下来,虽然林煦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没有任何一个作者在面对别人指责抄袭的时候,可以任由别人泼脏水而无动于衷。
编辑再次开口,语气已经不一样了,“这个事情你最好还是看一下,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你的名气现在这么大,非常影响我们后续对你作品的安排。我刚收到消息,《蔷薇春色》的出版延后了,你的另外几本书的加印计划也暂时停下来,等这个事情的风波过去再说吧。”
挂了电话后,林煦睁开眼,强忍着心脏的不适,打开了微博。
搜索栏里刚输入“旭天”二字,#旭天默之言抄袭#的话题就跳了出来。
林煦呼吸一顿,手指在发抖,小小的手机宛如千斤重,根本拿不住,掌心全是汗,手机坠落,在地上砸出重重的声响。
乐乐吓了一跳,趴在沙发上冲林煦摇着尾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身上的汗珠。
林煦的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空气夹杂着火星似的,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灼烫。
他知道自己不该看,曾经赵西文就告诉过他,哪怕以后心理状态完全恢复也要远离网络,那些消息尽量不看,微博都不要登。
可是他忍不住,就像当年一样,明明知道网上的抨击有多恐怖,还是自虐的想亲眼看看、心存一丝侥幸,盼望能有读者为他说话。
哪怕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林煦还是低估了人性丑陋的嘴脸。
话题第一条微博的点赞已经破万,是一条长长的几百字微博,言辞激烈地指责能旭天偷天换日,用他这五年来写的作品和默之言的文笔做对比,又贴出五年前平台给默之言判定抄袭的依据,揭露“旭天默之言”的事实。
林煦的心脏剧烈地疼痛了一下,他不敢仔细看,指尖快速地滑动屏幕,想把这条博文划走。
页面下滑,网友们对这件事的讨论如同汹涌的潮水像林煦砸来———
【我的妈啊,不是吧,旭天居然是默之言??!!我太恶心了,默之言当初照搬抄袭是铁证的实锤啊!他当初还嘴硬解释说自己没有,这件事我记忆犹新,我艹了……真他妈吃屎了!】
【我本来不信,旭天这么优秀怎么会抄袭呢?他的书我都有买啊。但是我看了那条微博,一个人的实力可以提升,但是文笔和写作手法是不容改变的。旭天这操作真的恶心到我了,他有什么脸改个笔名继续写文啊?!换个平台就没人理了吗?!好心疼墨暗大大啊,之前写的书被抄袭。结果现在抄袭者换个名字发展得比墨暗还好,卖各种版权,赚得盆满吧!】
【旭天抄袭成性,滚出文圈!退钱!!】
【笑死了,真当互联网没记忆吗?当初默之言发长文说自己没有抄袭,说他和墨暗是舍友,是墨暗偷了他的稿子。真当我们是傻子吗?居然搬出这种劣质的借口,“舍友论”居然都拿出来了,真他妈写小说呢!就算真的是舍友,现在的电脑谁不上锁啊?你说偷就偷了?真的是够恶心的。滚啊!旭天还钱!我今天还去了你的签售会,现在只想撕书。妈的!晦气。】
【完全是照搬了,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改过,你承认抄袭会死啊?敢做不敢当吗?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看了旭天的文,恶心,太恶心了!心疼墨暗大大。】
【抄袭狗去死!照搬者去死!】
“砰——”手机被狠狠地扔出去,砸在墙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我没有抄袭为什么不信!”林煦的情绪彻底失控,撕心裂肺地对着手机大喊,身体不正常地发抖。
自从那晚和郭舒乐见面后,积攒在心中负面因子在这一刻轰然爆发,那些恶毒的字句点燃了神经,他像一个疯子一样砸着东西,汗水混着泪水从脸颊流下,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积木一般的世界的摇摇欲坠,近乎崩塌。
五年前的恐惧早已成为林煦毕生的阴影,黑暗再次席卷而来,作呕的黑水渗透进墙面渐渐地朝他靠拢。
林煦坐在地上紧紧地捂着心脏,呼吸道像是被堵住似的喘不上气,他的嘴唇被咬出血,想用疼痛来缓解快令人崩溃心悸。
熟悉的心惊感又一次淹没了他,体内阵阵发冷,耳鸣绵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像一把桎梏的大锁,将林煦无情地封闭在无人区,彷徨无助,不见天光。
过了许久,屋内平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乐乐站起来走到林煦的面前,低头闻了闻,舔了走了他嘴唇上浓重的血迹。然后在林煦面前趴下,脑袋拱了拱林煦的下巴,把头放在他的胳膊上枕着,无声的陪伴。
空旷的客厅里躺着一人一狗,世界安静的只剩心脏跳动的声音。
林煦的胳膊动了动,紧紧地抱着乐乐,把脸埋进它的长毛里闻着熟悉的狗味,泪水顺着眼角隐没其中。
“我真的没有……”林煦颤声低语。
为什么没有人信。
第58章 【意外】
暮色垂落,天际的云层被染成了浓艳的火烧云,残云漂浮在橘红相间的苍穹上,如泣血般孤寂。
客厅里落进晚霞,在林煦的身上盖上一层炽热的光,是夜幕来临前最后的一丝温暖。
一直安静躺在林煦怀里的乐乐动了动,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在客厅里晃悠了一阵,喝了口水,去茶几上叼来牵引绳,用脑袋拱了拱林煦的脸。
长长的毛发蹭得林煦脸上发痒,他微微蹙眉,疲惫地睁开眼,余晖过于刺眼,让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躲避那阵光线。
乐乐舔着林煦的脸和胳膊,又去拱了拱他,嘴里发出“嘤嘤”的声音,一个劲儿地摇尾巴。
林煦知道它想出去,平时江旸在的时候都是这个时间遛它,顺便买点菜回来做,它跟着江旸习惯了。
林煦想到江旸,睁开眼,费劲地坐起来,一手扶额、一手撑着地面,静静地等着这阵眩晕过去。
熟悉的心悸、熟悉的眩晕、熟悉的压抑。
林煦恍惚了一瞬,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无法忽视的心慌令身体出汗,他难受地喘息着,头疼欲裂,恐慌的情绪中生出焦躁,伴随一阵想要自虐的冲动。
肉体上的疼痛可以缓解心理上压力,鲜血涌出时,体内的狂躁的因子也会随之释放,皮肉的破碎那一瞬会得到短暂的快感。
林煦的呼吸急促,看着乐乐冲他乖巧地摇尾巴,软软的舌头舔着他的下巴。
他身体里很空,空得发慌。
林煦紧紧地抱着抱着乐乐,希望能获取一点安全感。
现在不是五年前,乐乐不是小狗,已经长成大狗了。
他也不再是一个人,还有江旸。
林煦咽了咽唾沫,抬头看向碎得稀烂的手机,僵硬地扶着沙发站起来。
手机裂成这样是肯定用不了了。
林煦盯着这瘫废铁发愣,大脑像生锈的机器,每一下思考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屋子里得又空又静,他耳朵里是停不下来的嗡鸣。
林煦痛苦地捂着耳朵,嗓子里发出压抑而痛苦地呻吟,他跌跌撞撞地去房间里找随身听。
那是比药更有效的东西。
耳机……耳机在哪儿……
林煦在床上慌乱地摸索着耳机,在枕头底下拿出卷成一团的线,手抖着插上,直至江旸的声音传出来,才勉强抚平了他的难以控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