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科研老古板
在毛巾上擦了擦画笔上的水,戚白嗤笑一声,浑不在意:
“看什么?戚瑞山终于熬不住要走了?”
手机那端的陈少角安静了下来,戚白察觉到不对劲,挑眉:
“他真不行了?”
“不是叔叔。”陈少角艰涩开口:“是……阿姨。”
戚白手上动作猛然一顿,上好的毛笔因用力不当,炸了毛。
戚白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病房外的陈少角偏头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叹口气:
“白姨得了乳腺癌,现在在夏城一院住院。”
严格来算,陈少角和戚白还算远房亲戚——两人的妈妈是堂姐妹。
但是戚白的外公和陈少角的外公年轻时不和闹了矛盾,两家走得并不亲近,所以两人的妈妈关系也就那样。
戚白和陈少角两人也是当了同学成好朋友后,才知道与对方有这样一段关系。
戚白的母亲叫白桑,白桑和戚瑞山离婚之后就离开了夏城,和戚家包括戚白都断了联系。
在白桑和戚瑞山这段婚姻之中,戚瑞山是过错方,不管是法律还是当时刚读初中的戚白的意愿,都是想跟着母亲生活。
可白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抚养权,在戚白上学时拿着离婚后分到的财产,毫不犹豫的离开。
从那之后,一去多年,了无音信。
戚白没想到会从陈少角的口中听到白桑的消息。
还是这样一个消息。
愣了好久,戚白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乳腺癌?”
陈少角‘嗯’了一声,声音里没了往日嬉皮笑脸的轻快,有些低:
“晚期……上个月查出来的,白姨不让我告诉你,说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但是……”
他觉得戚白有权利知道。
说到最后陈少角没了声音,他长这么大其实没有见过白姨几面,但人面临生老病死,总是免不了难过。
更何况这是他好朋友的母亲。
癌症这么大的病,他妈妈知道了都放下老一辈的恩怨来医院探望,陈少角自然也得来看看。
白桑也快五十岁了,从查出来癌症后情况就不太乐观,一查就是晚期,癌细胞扩散已经无法抑制,医生说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再撑半年。
要是情况不好,一个星期、半个月、一个月……
谁也说不准。
这些年戚白嘴上不说,但陈少角知道自从父母离婚之后,白桑就成了他心中的一块疤,碰不得也好不了。
年少时感情深厚,离婚后十几年没见面的亲生母亲得了癌症……
不用换位思考,陈少角都明白戚白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
陈少角觉得命运实在太他妈不公平,什么破事儿都让戚白摊上了。
陈少角心中操蛋,放缓了声音对戚白道:“如果你要回来……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后来陈少角又说了几句什么,戚白已经记不清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
戚白太久太久没有白桑的消息了。
刚开始那两年,他还会四处打探对方的消息,可白桑离婚后就换了手机号码,外公家也不肯透露一丝消息。
初中的戚白后知后觉——哦,我也是戚家人。
她在躲我。
妈妈要奔赴新的人生,自己只会绊住她的脚步。
从那以后,戚白再也没有问过白桑的消息。
这些年,唯一会在戚白面前提起白桑的只有戚瑞山,和后面紧跟着的那句:
你妈妈当初不要你,是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老子?
戚白盯着面前还未完成的画,一动不动坐了好久。
他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白桑的消息……
***
夏城高铁站,陈少角接到了戚白。
上车后,陈少角一直小心翼翼地瞄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戚白戴着墨镜,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皱眉:
“别用这种恶心吧啦的眼神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
只是担心戚白此时状态的陈少角:“……”
陈少角气笑了:“谁他妈的没事暗恋你,老子笔直!”
见戚白还能跟自己开玩笑,陈少角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戚白微微扯了扯嘴角,闭目养神。
车开出人多的高铁站,陈少角又瞄了戚白一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如常:
“先去我家还是……?”
戚白淡声开口:“我订了酒店,先去酒店。”
知道戚白是不想打扰自己,陈少角在心里叹了口气,应声说好。
去酒店的这一路上,戚白只字不问白桑现在的情况,陈少角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车内气氛有些凝重的沉默。
到了酒店戚白放了行李,陈少角问他要不要现在去医院,自己可以送。
戚白整理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
“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自己去。”
知道戚白是还没有做好见白桑的心理准备,陈少角也不逼他,把病房号和床号发到他手机上:
“那我今天先回去,明天再去看白姨。”
戚白低声‘嗯’了一声。
等陈少角默默离开关上门,戚白才停下整理东西的手。
酒店房间铺了地毯,戚白席地而坐,看着陈少角发来的消息半晌。
下决心来夏城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可真到了这里,戚白又怀疑自己来这一遭是否正确。
毕竟那人……并不希望看见自己。
他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白桑曾经拥有过那段失败婚姻,以及婚姻最后那段歇斯底里、鸡飞狗跳的日子。
近乡情怯,陈少角心里想得没错,戚白的确还没有做好见白桑的心理准备。
他甚至不知道年近五十的白桑长什么模样。
白桑年轻时的模样在心底久未想起,记忆中的面容都已经隐约有些模糊。
戚白试着把记忆中的白桑翻出来,在她眼角、脸上添几道皱纹,可失败了。
他想象不出来。
***
戚白在酒店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出门打车去医院。
医院门口有卖探望病人的鲜花和果篮,戚白目光在包装精美的百合和康乃馨花束上流连两秒,拎着果篮结账。
散发着消毒水味的住院部人来人往,一楼花园随处可见穿着病号服散步透气的病人和一旁陪伴的家属护士。
春日阳光正好,花园鸟语花香,就算心中压着沉甸心事,这一刻仿佛也能得到片刻放松。
夏城一院病人多,床位常年处于不够的状态,住院大楼一楼走廊加了床位,还有坐着输液挂水的。
癌症晚期属于重症患者,白桑住在十三楼,病房是三人间。
陈少角说白桑的床位是1310最里面靠窗,戚白上了楼在1310病房站定,门前亮着病人信息牌,最下面是熟悉的名字:
白桑,48岁,女。
戚白从信息牌上收回视线,没第一时间敲门进去,而是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内看。
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每个床位都有床帘遮挡,靠窗的床位被深蓝色的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外面两个床位倒是没有拉帘子,戚白能看见床位中间柜子上放着的空水杯和水果。
另外两病床都有家属,戚白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也没见白桑的床位有丝毫动静。
不知人是睡着了还是不在。
戚白抿了抿唇,轻轻推门进去。
靠厕所的床位上病人正在输液,听见开门发出的细小声音,还以为是护士来换药了,扭头一看却是个眼生的小帅哥。
大家都是一愣,好奇他找谁。
戚白忽略病房几人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径直朝最里面的床位走去。
随着距离缩小,戚白拎着果篮的手愈发用力。
半米之遥,戚白停下脚步,看着被挡得严丝合缝的床位,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先出声,还是撩床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