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改我方案试试?
严瑾吓的退了一步,“我靠,这么大人了,真说哭就哭啊。”
阮眠吸了吸鼻涕,声音哽咽,“…我没哭…是眼泪它自作主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阮眠在众人的鼓励之下重振旗鼓,这一次他终于在血泪之中得到了教训,每画几笔就恶狠狠的按一下保存。
严瑾看的直摇头,不停说着倒也不必。
紧赶慢赶,再加上一帮热心群众的支援,好歹在下班之前把丢掉的图补了回来,紧跟着工程部传来噩耗,入户玄关位置的墙,尺寸稍有改动,改动不大,那也是改动。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项目到了尾期,主案这边稍有改动,下面的深化设计师就得跟着改图,一个个愁云满面怨声载道。
阮眠拍案而起,摁都摁不下去,“老子不干了!老子明天就辞职去摊煎饼!这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耿湾湾不忍直视的啧啧两声,“急火攻心,这次还不能骂老板,真憋屈。”
阮眠一挥手,再也没有理智去理解谁或者划分责任,一股脑把邪火撒在了江颂头上,“怎么不能骂了!就骂!万恶的资本主义,吸血鬼,还假模假样的不让我加班,这不加班能行?!”
“作为一个老板,婆婆妈妈,处处阻挠我前进的步伐!要真听他的这活还有干完的一天吗!”
“没有!”
“是什么让我眼中常含泪水?!是改图!”
“是什么让我怀疑梦想?!是晋元!”
“是什么让我步履蹒跚?!”
阮眠沉浸在慷慨激昂的演讲之中,滔滔不绝,很久之后才发现周围的人都表情怪异的沉默不语,其中还有几个在朝他挤眉弄眼。
他疑惑不已,缓缓回过头,看见身后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的江颂,顶着一张臣妾惶恐的脸,锲而不舍的把最后一句说完。
“是、是江颂……”
江颂提着一兜子潮汕海鲜粥,就那么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阮眠屏住呼吸,眼睛瞪的老大,随即迅速低下头调整情绪,再抬起来时庄严神圣的微微一笑,“江总,这百忙之中…你怎么有空来了?”
第49章
▍其实我可真想糟蹋他
小江总自打进晋元集团开始, 就是出了名的勤勉,每天早上比小员工打卡还准时, 下班也是很少早退。
他原本只是想来按时押送阮眠回家, 又担心他生病胃口不好,中午吃的少,这会儿再饿了, 特地提前一个小时走,去买砂锅粥, 好让他能垫巴一口。
哪知道捧着一颗赤诚之心,迎头吃了一发流弹。
阮眠看着江颂,目光缓缓下移到他手上,心虚顿时变成了愧疚, 身边的同事们一个个看似各司其职,其实都竖起耳朵等着听八卦。
他声音越发没有底气, 蚊子哼哼似的,哼的连江颂都听不太清,“……下午图崩了,刚找补回来又改方案, 心态就炸了……就…发泄一下…你看我跟别人不熟也不好骂人家,只好把锅给你背一背……”
阮眠低着头,尴尬的快要用脚趾抠出一层地下室, 心一横, 突然扬起脸,“不!你刚才听错了!我热爱我的工作!我是自愿的!没有人虐待我我很快乐!!! ”
江颂彻底绷不住脸,笑了出来, 拍了拍他后脑勺, “赶紧吃几口, 吃完我们回家了。”
阮眠原本要反驳,憋了憋长叹一口气,“那我带着电脑回去吧。”
*
在两人并肩离开的瞬间,办公室里像一笼麻雀骤然获得自由,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除了耿湾湾,倒还真没有人往偏了去想,只觉得软绵绵实在有两把刷子,简直是史上最成功乙方。
毕竟辱骂金主,是所有设计师永恒的梦想,更何况他辱骂完居然还有粥喝。
因为添越给阮眠做了代步,江颂换了一辆库里南,阮眠看着极尽奢华的内饰,心想这人对SUV还真是谜一样的执着与热爱。
阮眠感冒刚好,晚饭迁就着他做的很清淡,原本江颂吃东西就很精细,食量不大,这下吃的更少了,搞得阮眠很是内疚。
吃完饭,阮眠蹲在往院子里去的台阶上抽烟,身边围着欢脱的度假三件套,而他满脸苦大仇深的望着远处湮灭在暮色中的最后一缕夕阳,眼神忧郁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雾。
江颂一边走向他,一边也掏出根烟叼在嘴边,摸了摸兜,没摸着打火机,索性直接弯腰凑过去,就着阮眠嘴里的烟借了个火。
阮眠一个激灵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眼前那人低垂着的纤长睫毛,原本温和的木质香味侵略性十足的包围过来,隐约还能感受到江颂温热的气息。
阮眠莫名其妙的屏住呼吸,眼睛瞪的老大。
江颂和他并排蹲下,单手捞起四脚乱踢的江拖鞋,放在腿上揉了一把,问阮眠,“哪天去晋元提报方案?“
阮眠闻言心里更苦了,沮丧的斜垂下脑袋,“死亡倒计时,后天下午。”
江颂点了点头,“我明天要去一趟上海,后天尽量赶回来。”
阮眠撇嘴,“那倒没必要吧。”
江颂淡淡然的说,“我爸这段时间清闲的很,这个项目又是晋元第一次尝试转型精装房,他可能会亲自去听,怕你紧张。”
阮眠心里一咯噔,头皮炸了。
说起来惭愧,他还真有点紧张。
从前的接触的项目都是私宅,顶天了同时面对一家几口人,以他的性格偶尔还会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唠的轻松又家常,而这次,要在硕大的会议室里正正经经的给两大排高管讲方案,想想就严肃,本来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下好了,还附赠了一个江颂老爸,超级总裁。
他抓抓头,吐出一缕细细的白烟,又烦躁的用手挥散开,非常熟练的把锅扣在了江颂头上,“本来一点都不紧张,这下好了,让你把气氛渲染的像要上刑场,起开起开,我改图去了。”
江颂宠辱不惊,锅多不愁,还真听话的蹲着往边上挪了挪,“你晚上吃的太少了,想想宵夜吃什么,让袁阿姨先给你备上。”
“我不吃,我不喝,我不饿。”阮眠傲娇的头也不回,一边给自己捶胳膊捶肩,一边左右扭脑袋,嘴里嘀嘀咕咕,“哎……等项目完事了回老家陪陪我妈,好好放松放松…这也太累了。”
我不吃我不喝我不饿的阮眠加班到深夜一点,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造起了反。
他咬牙横躺在床上,为了颜面和食欲做了一番激烈斗争,斗了三分钟,便以失败告终。
江颂住的主卧占据了整个三层,是个大套间,书房茶水间一应俱全,掐指一算这个时间他不太会下楼的样子。
阮眠左思右想,从床上一跃而起,做贼一样偷偷打开一丝门缝,见门外除了夜灯之外黑漆漆的一片,轻手轻脚的从二楼溜到一楼,左右勘查一番,悄没声的钻进厨房。
然后他在门口和端着养生晚安奶的江颂面面相觑。
江颂问,“饿了?”
阮眠脸疼的简直想顺着下水管钻进地心,嘴还很硬,“我不饿!”
江颂“哦”了一声,“那你来干嘛的?”
阮眠犹豫了许久,颤颤巍巍的说,“……我、我来化个缘。”
江颂颇为无奈,打开冰箱看到食材还算充足,头也不回的问,“想吃什么?”
阮眠,“毛血旺。”
江颂阴沉沉的回头扫了他一眼,阮眠连忙摆手,“面面面,清汤面。”
凌晨一点半,江颂叹了口气,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阮眠倚在门边,江颂顶着乱糟糟的脑袋在熟练的洗菜摘菜烧开水,看起来是那么的柔软平和。
食物的诱人香气很快弥散开来,他吸了吸鼻子,突然觉的自己那些七老八十行将就木的心态吊诡的很,二十六七岁,大好年华,还没开始体会人生,倒先给自己穿上了铠甲画地为牢。
人这一辈子,几十年光阴一转眼就过去了,酸甜不尝纵然安全,却也无味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