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不野
牧野随手套件背心,再揣好家门钥匙,跟在方寻身后进了方寻家。方寻让他先在沙发坐会儿,自己去厨房拿了几副碗筷。
听话地往沙发一坐,牧野看着方寻的家觉得这屋里过分得整洁。唯一乱的可能就是跟前的茶几,上面铺满了小猫照片,旁边还有个类似手帐的小册子,剪刀和胶水什么的。
牧野拿起来一张照片看了看,上面的小猫眼睛还没睁开,张着嘴巴似乎正在叫。
方寻把手里的碗筷放好,然后去收拾茶几上的照片。收到牧野手中的照片时,他开口说:“这是别人扔我们救助站门口的猫,可能叫唤,可好玩了。”
自从他们救助站在本地稍微有点儿名气以后,总有人将不想养的,或者路边碰到那种受伤的,自己又没有能力救助的猫狗放在救助站门口。
只要是放在救助站门口的猫和狗他们都会收留,但是弃养的那种人方寻打心眼里膈应。没把负面情绪表现出来,方寻只是收好照片后把碗筷递给牧野,又扭头问成韬喝不喝啤酒。
“喝不下了。”成韬摇摇头,他给方寻打电话那阵都喝半天了,他就是寻思这个点儿方寻应该还没吃晚饭,所以打包点吃的给方寻带过来。
不过成韬知道方寻饭量小,点的那些烧烤加起来也就够方寻一个人吃。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他拿出来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问方寻:“用不用叫点别的?你俩够吃吗?”
方寻也觉得不太够,但他没让成韬点,而是拿的自己手机问牧野想吃什么。
说实在的,牧野都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疯跑方寻家里来吃饭。可能是当时成韬的眼神让他心里不爽,所以才一时冲动跟了过来。
也不想让方寻破费,牧野指了指置物架上的泡面说:“吃泡面就行,简单省事。”
“这也太寒碜了,哪有请别人吃泡面的道理。”方寻把手机塞牧野手里,“想吃什么就点,别跟我客气。”
“没客气,真的吃泡面就行。”牧野又把手机还给方寻,说,“吃红烧牛肉味的。”
他说这话的表情有点儿认真,认真到方寻觉得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起身去给牧野泡泡面,他捎带也给自己来了一碗。
方寻有段时间没吃泡面了,这会儿闻到味儿还真把自己闻馋了。把泡好的泡面端上茶几,他又问成韬一遍:“真不来点儿?”
“真吃不下了。”成韬吃东西一向都是饱了就放筷,不多吃,不吃撑。他把身材看得很重要,现在又不动声色地和旁边的牧野比了比胳膊上的肌肉。
恩,没比过人家。
刚刚牧野光着膀子,身材跟游泳运动员似的真把成韬羡慕够呛。虽然成韬身材也不差,但肯定希望自己练得再好点儿。
“你肌肉是怎么练的?”成韬忍不住看向牧野,他健身这方面倒是很虚心,该向别人指教的时候绝不当个哑巴。
牧野把嘴里那口面咽下去,说:“我都是运动员的练法,健身的话不用像我这样练。”
成韬这么一听就明白了,问牧野:“该不会是练游泳的吧?你看着像主攻蝶泳的。”
早年不搞救助站的时候成韬经常看体育赛事,他最爱看游泳,运动员的主攻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练蝶泳的肩膀会更宽厚一些,又因为蝶泳需要腰部的力量来牵动全身,所以蝶泳运动员的腰部肌肉也非常发达和有力。
牧野点点头,又听成韬问:“体校的?”
成韬看牧野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二十一二岁。这片儿离大学城很近,大学城那边体院,美院,音乐学院,各种大学都在那儿,牧野这气质一看就是搞体育的。
果不其然听牧野“恩”了一声,成韬对牧野起初的那份敌意收敛不少,甚至语重心长地说:“行,好好练,争取以后为国争光。”
牧野垂着眼眸没吭声,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泡面。
方寻听这俩人聊天一直没插话,等成韬不聊了他才问牧野:“你大几了?”
“大二。”牧野说。
“大二也就二十岁是吧?”方寻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见牧野点头,感慨句,“真年轻啊,整整比我小六岁。”
闻言,牧野抬头瞄了方寻一眼。在牧野看来方寻根本不像二十六的人,他长得特别年轻,穿衣风格也很时尚,皮肤白得跟长年不晒太阳一样和他的肤色对比强烈。
把心里话如实说出口,牧野对方寻说:“你也年轻,看着像二十三。”
方寻纯粹当牧野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但这种话挺中听的,谁听了都高兴。方寻也不例外,他憋着笑意摇摇头,夸牧野会说话。
一顿饭吃到七点多钟,六点半那会儿成韬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了,屋里只剩下方寻和牧野。可能是这顿饭把俩人间的距离拉近不少,牧野面对方寻不像从医院回来那会儿那样拘谨了,吃完饭还主动要帮方寻把碗洗了。
方寻没拒绝,他看眼牧野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冲他喊了声:“把洗完的碗摞旁边就行。”
嘱咐完拿起小册子继续贴照片,贴了不到五分钟,牧野的声音从方寻身后响起:“用帮忙吗?”
“帮我剪照片吧。”方寻把剪刀递给牧野,“顺着猫的轮廓剪就行。”
牧野点点头,很认真地剪着照片。他一认真起来就会下意识地皱眉头,无论做什么都这样。
方寻注意到牧野的表情又有点儿想笑了,不过他没笑出声,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快九点了牧野才从方寻家离开,他低头剪照片的时间有点久,现在整个脖子和肩膀都是僵的。将两只手臂举过头顶活动活动,伸展得差不多了牧野又把茶几上的助眠药倒出来两片就着水咽下去。
但是躺床上后还是没有睡意,牧野翻来覆去地怎么躺着都难受。他三个月之前在训练中右耳突发性耳聋,从那之后开始睡不着觉。吃药,吃褪黑素,每晚再加瓶牛奶,全都不起作用。
这会儿牧野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从九点一直睁到了十二点,连困的感觉都没有。他坐起身子用两只手挫了把脸,情绪低落到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晕算了。
最后差不多凌晨三点才睡着,这觉还睡得不怎么踏实,他梦里总是教练对他说的那几句话:“你这种心态和状态肯定没法儿让你在省队呆着,这段期间你先回学校把状态给我调整过来。调整不回来,你也不用回省队见我。”
教练的声音消失的那瞬间,牧野猛地睁开眼睛。他像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喘着粗气,心脏也跳得厉害。接着手机闹钟响了,他伸手关掉,手机屏幕上显示此刻不过早上六点。
牧野到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换身衣服下楼晨跑。他越来越习惯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了,起初他会摔东西,会嫌室友吵。但是从寝室搬出来自己住,依然改变不了什么。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耳朵的治疗也还是停留在原地没什么进展。
绕着小区跑十圈,跑完顺便去包子铺买早餐。回来的路上,小区草坪后方似乎有猫叫声。起初牧野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现在他只有一个耳朵能听到声音。后来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好半天,他才发觉是猫叫得声音太小了。
顺着声音走过去,牧野先是看到了猫尾巴。再往里走点,他发现猫的肚子被人射进两根钢箭。
猫被伤怕了,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警惕地向后躲。后来可能是意识到牧野不会伤害它,它才向牧野发出微弱的叫声,好像在向牧野求救。
牧野不忍心看着猫拖着受伤的身体在草坪里等死,他昨晚知道方寻是个兽医,又有救助站会救助流浪动物,便点开手机,拨通了方寻的电话。
平时九点到宠物医院的方寻都是八点半起床,胡乱洗漱完连早饭都不吃再往医院赶。了解方寻的人除非有什么急事,不然八点半之前绝对不会给方寻打电话。
此刻枕头边的电话震个不停,方寻先是用被子把头蒙住。见震动还是没停,才伸出手臂去拿手机。
按下通话键,方寻闭着眼睛把手机贴到耳边。没等他问对方是谁,话筒里倒先传来一声:“方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