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他玩
被关禁闭的每一天,陈垠都是想着盛长流度过的。
在盛洲门外的一个多小时,尽管受冻犯困,但他早早做好了要等一晚上的准备,因为他真的特别特别想见盛长流。
盛长流的面容几不可查地怔了下,他喉结上下滚动,而后微微勾起唇,笑得极浅,他背后落地窗外的都市夜景让陈垠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只听到盛长流又说:“不早了。”
他在赶自己走。
陈垠吸了吸鼻子,没走,在盛长流些微意外的目光中,陈垠走进了家中,走到那块巨大的落地窗边,半个身体趴在上面:“你这儿夜景真好。”
雪花大片大片从漆黑的夜空中落下,整个城市像被披上一层薄纱,星星点点的灯光让陈垠的眼睛有点痛。
“盛长流。”陈垠专注地盯着窗外,在感知到对方的目光投过来时也没有看他,只轻轻开口,似在呢喃自语:“最后问你一次,你要跟我分手,对吗?”
话音落下后陈垠转过头,目光明澈地望着神色晦涩的盛长流。
陈垠用那双大而亮的眼睛认真、真诚地看着别人时,是没有人舍得跟他撒谎的。
“嗯。”盛长流和陈垠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像某种交锋。
“好。”陈垠认输,他勾唇笑了下,又看了眼窗外过于梦幻的景象,没再逗留,转头朝外走。
“我让保安给你叫车。”陈垠打开门时,盛长流的声音响起。
“不必了。”陈垠摇头,顿了顿他又道:“不管是真是假,但你这个分手理由挑得厉害。”陈垠对着面无表情的盛长流笑了下:“父母家庭、或者身份地位,这些都没有你不喜欢我来得让我伤心。”
陈垠轻松地把这句话撂下后出了门,关门的时候力道不重,给足了彼此最后的体面。
落地窗边的盛长流站得有些落魄、无关病情。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不想要盛家万贯家财、也不想要谋划复仇,他想让陈垠站在这里,再和自己看一会儿雪,然后告诉他,你再等等我。
可盛长流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让陈垠等了这一次是不是还会要再等、也不知道陈垠替自己捅了一次人之后会不会还有第二次。
盛长流宁愿陈垠没有遇到过自己,他可以和校花暧昧、可以去自由自在地读大专、可以不用在医院走廊里痛哭流涕。
盛长流在后悔、在不舍、也在害怕。
陈垠下了楼后刚刚那个保安还在等他,给陈垠递了一把黑色的雨伞,陈垠没推脱,他跟着保安出了这片住宅区后没叫车,而是撑着伞沿着道路朝家中走去。
雪还不厚,但足够让脚底发出区别于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冰冷的天气冻得陈垠清醒不已,他一点都不想哭,取而代之的是寂寥和茫然。
像原本以为跟着主人一起出去玩的小狗,到了半路主人停下车把小狗放了下去,小狗开开心心在路上跑了两圈,转头一看,主人不知为何发动了车子,在小狗面前离弦而去。
小狗不伤心,只是着急主人是不是把自己忘了,然后追着车跑很久。
直到小狗跑不动。
等跑不动的时候,小狗才会伤心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呢?陈垠想。
要不要去追追看,陈垠又想。
陈垠给明思昊打了电话,隔天要去S市上大学的明思昊大半夜还是赶到了陈垠所在的大排档,自己刚被人甩了的兄弟已经喝了一轮了。
“诶,你这...待会儿怎么回去啊?”明思昊看了眼陈垠面前的酒瓶,坐下后把手放他面前晃了晃:“醉没醉?”
陈垠挥开明思昊的手,他不太容易醉,喝多了顶多就是困。
“我越想越觉得,他没理由跟我分手。”陈垠夹了个花生米塞嘴巴里,嚼着说。
明思昊复杂地看着陈垠叹了口气:“诶,难过你就哭出来,别硬绷着,兄弟的肩膀给你靠!”
陈垠没什么表情,只是垂了下眼:“他肯定是遇上事儿了。”
明思昊:......
“以前宛宛跟我闹分手,要么她觉得我跟哪个女生走得近吃醋、要么那阵子忙忽略了她...反正都是我的问题,还从没因为她自己的事儿跟我提过分手。”明思昊从自己的案例帮陈垠分析:“可是你都为他捅人了,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而且我身边也没有会让他吃醋的人。”说着陈垠看了眼明思昊,立马摇头清掉盛长流吃这二货醋的不靠谱想法。
“那该不会是他出轨了吧?”明思昊猜测。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礼拜,出轨看护阿姨还是医生?”陈垠道。
“那你现在要干嘛?”明思昊打量着看着没多伤心的陈垠:“感觉也没什么事儿嘛,要不就算了,玩玩而已,咱跟大少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垠没吭声,盛长流跟他提分手、冷淡对待他的时候他确实难过极了,可现在被暖融融的大排档一烤、孜然味的小腰子一吃,突然又觉得没什么了,盛长流混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又不是不知道。
“老子要搞清楚他到底抽什么风。”陈垠眼底一凛,咬着牙说。
大排档的通宵夜聊持续进行着,一直到微明的天光被雪花照得比平日亮了好几个度,两人才勾肩搭背从大排档里走出来。
而天光大亮时,盛洲平层中只眯了两三个小时的盛长流已经穿戴整齐,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不少,他吃完药便去了盛池所在的楼层,早餐已在那里备好。
到了楼层后盛长流熟门熟路地走向餐厅,中式低奢的装修风格弥散着淡淡的檀香气味,盛长流走进餐厅,坐在了紫檀木制的圆形餐桌边:“爷爷,姑姑,姐。”
盛长流的声音顿了顿:“大伯。”
视线略过桌上的几位长辈,盛长流看向正朝着自己卑微笑着的盛鸿武:“我身体好多了。”
盛鸿武舔着脸笑:“要吃什么跟之朗说,让他去买,还有,缺什么也别客气,跟大伯说。”
“长流是客人吗?!要你跟东道主一样乱献殷勤?”盛池瞪了眼盛鸿武:“最迟今天,不能拖了,跟我去集团把你的职位交接了。”
盛鸿武脸色难看起来:“爸...”
“大伯。”盛长流忽然出声,声音透着淡淡的倨傲:“当初爷爷劝我不要追究你的责任,毕竟你出事了会连累盛洲,我照做了。”盛长流喝了口粥:“那你答应爷爷的事也应该说到做到,从我住进来到现在,你足足拖了七天,难道是想让爷爷直接下董事长罢免令?”
盛长流的话一度让餐桌氛围陷入紧张和尴尬,他一方面在警告盛鸿武、另一方面也在给盛池施压。
当初盛池跟盛长流保证会好好整治盛鸿武的时候,盛长流就猜到了,犯罪分子明明应该交给警察整治,盛池他整治什么?
后来果不其然,盛池一心念着盛洲不能有丑闻传出,递到警察那里的只有那对收高利贷的和那群职业打手,而盛鸿武只被削了股份,连说好要削的职位都拖到现在。
那时盛池与盛长流的商量说好听点是过问盛长流的意见、说难听点就是告知他一声。
“咳、咳。”盛鸿武虽然没被交给警察,但现在在盛家没办法抬头,他只得假笑着点头:“长流你放心,大伯今天就跟爷爷去。”
“顺便也搬出去吧。”盛鸿语厌恶道:“我不想跟杀人犯住在一起,爸,如果您不让他搬出去,我会带着之绵立刻回澳洲。”
这张圆桌之上,给盛池施压的不只盛长流一个。
盛池点头:“我答应你们的都会说到做到。”说着他放下手中的勺,再也吃不下什么了,他让助理把车开到楼下,现在就出发。
盛池带着盛鸿武离开后盛长流也停下了没什么胃口的早餐。
“姑妈,您没必要帮我。”盛长流面上无笑,对盛鸿语的出手并不感激。
“我只是不赞同你爷爷保下盛鸿武而已,你别多想。”盛鸿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