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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加过班?你妈怎么就好好的呢!”原康气急,想拿皮鞋底抽他,“不奔着结婚去就别谈!能不能学学人家林壑予,安安稳稳做点正事像个男人?!”
原茂秋沉默,好半天才说:“我真不能学他,会出事。”
淼淼在车上可悄悄告诉他了,林壑予对一个长得特好看的叔叔“动手动脚”,完全没把俩孩子当电灯泡。
改天得去问问,你悄悄变弯,到底是想惊吓谁。
———
林壑予拎着盒饭来到市第一医院的监护病房,二队的简孺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他已经守了两夜,正抱着臂昏昏欲睡,头点得像鸡啄米。
走道里静悄悄,哪怕林壑予动作再小心,脚步声都足以惊醒一个训练有素的刑警。简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抬起头:“谁?”
“我,”林壑予把盒饭递给他,“吃过回家去睡觉。”
“林队。”简孺站起来,接过盒饭,袋子还没打开,又收回手,“算了,我没胃口,罗蜚还没醒呢。”
林壑予让他别废话赶紧吃,这边躺着一个还没醒呢,别那边又倒一个下去。队里正在用人的时候,一个个往医院里钻多给人笑话?
简孺打开盒饭,五脏庙开始叫唤,食欲瞬间被红烧鸡块的香气勾起,大口大口埋头苦吃。他从中午去过一趟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之后一直没闷闷不乐,一整个下午连口水都不想喝,这会儿温热的饭菜下了肚,才算是活过来。
等他吃得差不多,林壑予才问:“医生怎么说?”
简孺放下一次性木筷,表情变得沮丧:“不太乐观,让做好准备,今晚过去还醒不了的话,情况就不妙了。”
林壑予沉默,简孺透过玻璃看着躺在床上安稳沉睡的青年,再次叹气:“林队,你说罗蜚怎么就那么倒霉呢?他也不是冲在最前头的,还能给子弹打中。命是救回来了,可躺在这里动弹不得,看着真不是滋味。”
罗蜚是之前营救人质的行动中受重伤的那名同事,当时他们正在把孩子们从山洞里带出去,刚巧和前来送饭的两个匪徒遇上,端起枪便开始突突突。危机时刻,罗蜚为了保护一个小女孩不幸中枪,子弹从后背打入伤到肺部,救护车送到医院时人快不行了,中途心脏停过一次,情况十分危急。
经过数个小时的手术,人终于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可一直没有清醒。医生说他们已经尽力,能不能渡过危险期得看天看命。罗蜚父母早亡,从小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林壑予担心老人家受刺激,没有通知他们过来,最近都是队里安排人在轮流照看。
“大家都尽力了,凡事做好思想准备,到了这一步,大喜大悲也用不上,耐心守着就好。”林壑予坐在简孺身边,淡淡道,“白天我们去给师父烧过香了,希望他在天之灵能保佑小罗度过难关。”
简孺一听,立刻放下筷子双手合十,边拜边念叨:“张前辈,麻烦您老多看看咱们罗蜚,青年才俊不可多得,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呀。他要能醒过来,我清明去给您供灯积功德!”
林壑予推推外卖盒,赶紧吃,吃完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直接回局里。
“啊?我回局里,明天换谁来?”
“原茂秋。”
“哦,花匠。也对,他分手了,有的是时间陪夜,我看行。”
“……”林壑予轻咳一声,难得好奇一回,“你怎么知道?”
应该是为什么队里除了他之外都知道原茂秋和小提琴老师黄了。这家伙成天和他混在一起,有关分手的事可是一个字都没提,他还云里雾里呢,外面都柳暗花明了。
“这还需要问?”简孺睁大双眼,“就花匠平时那个作风,吃个饭看场电影必发朋友圈,哪怕和对象见不到面,也要整点心灵鸡汤恶心人。这人呐,作多了必然会死,这都一个星期没动静了,那不是分手还能是什么?”
“……我不看朋友圈。”林壑予深刻感受到被时代抛弃的滋味。
简孺走后,林壑予守在医院里,坐姿一板一眼,像是在放哨。路过的小护士悄悄看一眼,换人了,好像比之前几个都靠谱,长得挺帅,就是板着脸有点凶。
清晨六点,天蒙蒙亮,林壑予冲到护士站:“医生在吗?14床的罗蜚有反应了!”
值班医生连忙赶过去,对着罗蜚进行一番检查,告诉林壑予人还未完全清醒,但这是好现象,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能睁眼。
林壑予也松一口气,靠在墙上时手心里腻着一把汗。一缕微弱的晨光从窗户缝爬进走廊,他抬头看着窗外,云彩虽多,但隐约可见朝阳,经历了初春数日的绵绵阴雨之后,竟然罕见地放晴了。
第10章
[11/25,10:35,海靖市公安局]
一连三天的排查走访,数名警务人员走街串巷,整体排查进度连1/4都没到。南成安范围太广,他们先从周边的城镇村落入手,逐步向山上紧缩包围,细致的搜山行动是一项更加浩大的工程。
这是海靖市局和南宜市局的刑侦队第一次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开会,主持会议的是队长原康,前来坐镇的领导有政委白啸缘、副局长穆建英,由海靖刑侦队开始,做走访排查的工作汇报。
“……在和邓昌交接的国道和高速设卡,共检查车辆3289辆,扣查4辆私人用车携带违禁物品、3辆大巴违规超载、3辆企业用车非法营运,并未发现‘10.30’爆炸案相关涉案嫌疑人。”
张锐坐下,宋苹站起来,拿起小本子,黑亮的长马尾甩过肩头,开始汇报工作。
“天安村、小西镇两地登记户籍2564户,常驻人口4378人,其中本地人口2657人,外来务工人口尚未完全登记在册……”
领导抱着臂,专心聆听汇报流程,原先脸上还挂着淡淡笑容,随着汇报工作的展开,每坐下一个,脸色便阴沉一分——全部都是“未发现异常”、“未找到相关嫌疑人”,几天过去居然什么名堂都没查出来。
那几个悍匪又不是躲进石头缝里去了,还带着几个人质,有老有少,从南宜一路逃到海靖,搞得像两万五千里长征。人多必然容易露出马脚,排查行动如此兴师动众,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人不禁怀疑,庞刀子等人的藏匿点真的在成安山?
李长生坐下,终于轮到南宜刑侦队的最后一名队员,易时。
易时是最不擅长汇报工作的,他没有提前写好报告的习惯,本子上都是一把一把详细记录的数据。别人都是能动口绝不动手,他偏偏不一样,把会议室里的小白板拉过来,在上面刷刷刷写字。
他的字方方正正,一笔一划干脆利落,笔锋凌厉,和他本人尖锐强势的气质相符,当真是字如其人。身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全然不受影响,只顾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宋苹和张锐低声交流:“诶,这个小哥哥真有个性。”
张锐在心里翻个大大的白眼。他太了解宋苹,这事儿放在易时身上,那是“有个性”;放在一个歪瓜裂枣身上,那就会变成“有毛病”。
易时写到数字“5”时,动作顿了顿,故意写成LCDD字体。他看了看,和纸片上的字迹根本不像,拿起白板擦毫不犹豫擦掉重写。
写完之后合上本子,马克笔还没放回去,便听原康说:“易警官,请稍等,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
易时递去一个请问的眼神,原康笑了笑:“听说抓捕赵成虎和撬开他的嘴都有你的功劳,据我们所知,赵成虎这人义薄云天,没那么容易出卖交情过命的兄弟。”
易时敏锐地从他的话中辨别出两层含义:1,你是如何从赵成虎嘴里问出庞刀子和人质的下落;2,这个消息的可靠性究竟是多少,他们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花费时间跟进下去。
白啸缘给原康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问的好,这也是他和穆建英困惑的地方,两人甚至交换过意见,怀疑这小子会不会急于邀功,随便从赵成虎那儿听来一个地名便来献策,害他们大方向出错,浪费时间做无用功,耽误宝贵的搜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