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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时不太会表达,我来回答吧。”喻樰双手叠成塔,闲适搭在大腿上,“我们俩一起进的审讯室,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心理施压而已,各位都了解原理和方法,我就不展开了。赵成虎在那种状态下不可能说谎,庞刀子肯定在成安山,不论是南成安还是北成安,掘地三尺总能把人找出来。”
办公室里回荡着咬字清晰、不疾不徐的声音,仿佛一双大手,将他们心中刚刚冒头的疑虑一下一下抹平。白啸缘打量着这个戴着金丝边眼镜,颇为斯文俊秀的年轻警官,他不过而立之年,可比原康要小不少岁,论资历都不在一个层面,却能平起平坐,想来也不是个好拿捏的角色。
“有时间讨论我的做法,不如赶紧找人。”易时把马克笔轻轻放在白板底部的凹槽里,“第一个人质死亡是3号,第二个是9号,第三个是15号,第四个是19号。”
刘晨毅抬头:“对,间隔时间几乎都在一个星期之内,赵成虎是21号被抓的,今天是26号,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下一个人质遇害了。”
众人神色一凛,翻开手中资料,匆匆浏览之后又合上。人命关天,穆建英大手一挥,散会,让原康加派人手搜查,把能借调的基层同志都给用上,务必尽快找到庞刀子,安全解救人质。
紧张的氛围终于被打破,原康在收拾资料,对着喻樰笑道:“喻队,别介意,咱们都是公事公办,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包涵。”
“原队言重了,你有疑问我能理解,问细致点也好,免得心里有芥蒂,力也使不到一块儿。”喻樰推了推眼镜,笑容还是那么淡那么浅,“不过我想说,易时不太一样,别用普通的思维去衡量他,什么争功抢劳,他看不上。”
原康怔住,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维护易时,打趣道:“你怎么护他像护儿子。”
“有吗?你好像很了解。”
“嗯,我有个儿子,上小学三年级了,在学校总是撩小姑娘。我老婆担心他小小年纪就早恋,我就跟她说,‘别用普通孩子的思维去衡量他,小学的小姑娘他看不上’。果真,他前两天说喜欢成熟的小姐姐,最起码得初中。”
“哈哈,你儿子不得了,长大之后是个人才。”
两位队长谈笑风生,李长生给邵时卿递眼色,拽到一旁咬耳朵:“嘿,我还以为得掐起来呢,这个原队看来也不是那么咄咄逼人,能处得下去。”
邵时卿是个人精,见海靖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说:“人家领导在,样子得做出来吧?他们上面从来不问过程,要的就是结果。一直不出结果,还不就开始找源头问题了?小易真是惨,做最多的事说最少的话,还得被抓出来献祭。”
“我觉得吧,就是因为他话太少了,所以才会成为重点关心的对象。你别这眼神,不止我这么觉得,丁狗也是这么想的。”李长生回头,“诶?咱们狼犬呢?溜了?”
宋苹指指趴在会议桌上已经睡着的年轻男人,你们狼犬已经在打呼噜了。
几人围过去,只见丁驹这小子趴在桌上两眼一闭,这才散会多长时间,口水都流到桌子上了。
“哎,藏獒、狼犬、醒醒。”邵时卿晃了几下丁驹的胳膊,丁驹睡得香甜,嘴里还说梦话:“证件拿出来……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嘿,这小子够敬业啊,梦里都在为人民服务。”
“拿张纸给他擦擦口水,这是人海靖的桌子,被腐蚀了咱们还得赔。”
“怕什么,要钱没有,要命就把狼犬拴这儿看大门。”
宋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我们可不要!还得管饭,他人高马大吃得肯定多,牵回去牵回去。”
稀稀疏疏的笑声传来,易时还是那个格格不入的,独自站在窗户边,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他脑子里面堆了很多事情,赵成虎、庞刀子、人质……还有林壑予。
易时揉揉额角,太阳穴突突跳得疼,快给挤炸了。喻樰送走原康之后,把他叫出去,问道:“你那天去公墓,有什么收获吗?”
易时眼眸暗了暗:“没。”
喻樰摸着下巴,目光悠远眺望远方。这个回答他不满意,在等易时给出更详尽细致的答案。
会上喻樰一直在帮自己说话,易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从口袋里把那张观阅了数百遍的纸片拿出来,递过去:“赵成虎身上找到的。”
喻樰看着他的手心,脸上一副“我就猜到你小子藏私货”的表情。他拿起纸片看了看,对后面的数字也感到不解,易时说怀疑是墓碑号,都去看过了,没有对的上号的,因此暂时也没什么头绪。
“真难得,你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能欣赏你郁闷的机会可不多。”喻樰把纸片还给他,易时没料到他还会把证据还给自己,黑眸像是覆了一层磨砂,难得瞧着呆呆的:“……你不怪我?”
“我要是因为这种事跟你计较,得少活几十年。”
“……谢谢。”易时唇角弯了弯,他只要真心露出微笑,阴沉的眉眼立刻变得柔软,不过天地还没来得及变色,三秒不到,唇角又绷回去。
喻樰欣慰:“这样才像个人嘛,你总是太过精明,冷漠又不合群,很容易被人误会。这种情况下,身边的人不会崇拜你的英勇智谋,只会感觉你深不可测,距离越拉越远。就该像刚刚那样多笑笑,朋友才会多。”
“我不需要朋友。”易时顿了顿,“还要维系关系,麻烦。”
喻樰苦口婆心地继续灌鸡汤。无奈易时油盐不进,灌输什么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弄得他颇为感慨:这小子真像青春期固执又叛逆的小朋友,他也真像操碎心的老父亲。
26号当天,海靖市局收到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和收件人,拆开发现是一枚U盘,贴着一个便利贴——“第五个人质”。
第11章
[02/17,14:23,海靖市局法医科]
罗蜚恢复意识的当天,山上牵着警犬遛弯的同事,在南成安山北面阴暗陡峭的山缝里,拖出一具死亡多日的尸体。
那道山缝是在北面一对情人峰的夹角里,那两座山峰靠得极近,因为有几十米的高低落差,高的雄壮巍峨、矮的圆润平缓,远看像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情人峰的名字不胫而走。
不过近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对情人“貌合神离”,看似甜蜜依偎,中间却隔着一道宽约3米的“一线天”。它阴暗狭长,从矮峰往高峰登,轻易便可看见;但从高峰往矮峰去,却因视线问题很容易踩空,发生安全事故。早些年情人峰还被规划成景点,后来出事的登山客越来越多,旅游局决定取消这个容易“惹事生非”的景点,只留着上方的缆车路线,把情人峰变成游览路上的一道风景。
在如此幽深逼仄的深谷里,不仅暗无天日还接收不到手机信号,掉个人下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到枯成一堆白骨都不一定能被人发现。这次是因为赶巧,住在附近的村民背着竹篓去情人峰下面采草药,拋了条钢索往下爬,还没到谷底,手电一扫,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伏在石头上,从上往下看像是一块浓到泛黑的青苔覆在大石上。
村民的脚伸下去,踩到青苔上,诶?怎么触感不对,不仅软软的还有弹性。再仔细一瞧,这堆“青苔”有手有脚是个人,顿时吓得化身人猿泰山,用爆发出的洪荒之力徒手攀岩,回到山顶立刻报警叫人。
由于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现场保存完好,辖区分局的现勘和法医赶过去,初步尸检发现尸体腹部有枪伤,立即把案子转到市局去。邹斌和文桦北一见死者那身肮脏破烂的军大袄、油渍斑驳的黑布裤,巧了么这不是,打伤罗蜚的匪徒正是穿的这一身衣服。
经过指纹比对,此人名叫林二德,比康熙爷身边的三德子缺了一德,缺德人难怪会做缺德事。他是海靖市南成安山脚下的林家村人,秃老鬼的一名手下,那天营救人质行动中,首先放了一枪和警方正式宣战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