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话
李绪眼皮微抬。
只见窦遥用跟走路一样缓慢的速度,点开设置界面,然后在昵称那栏停住了。
这是树懒吧?!
迟钦抢身噼里啪啦打下:三中第一瘸逼。
“……”
窦遥嘴角抽动了两下,但是居然也没反抗。
“头像要设吗?”
“先不用了。”他点开好友添加页面,然后再次停住,“我能加你吗?”
他望着李绪。
“不加我就先下线了。”
操,迟钦一脸what the fuck:辛辛苦苦帮你申半天,就不问问我QQ号是多少??
李绪靠着墙,一脸不冷不热的表情:“我不用这玩意儿。”
“那我还是给你写信吧。”
“?”
迟钦:“什么信?”
李绪头皮发麻:“写你爹。”
要是窦遥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背诵那些破作文,就让他脑袋搬家。什么“我希望自己是一条轮胎”,什么“见字如面”,是看我脸皮太薄了,来帮我锻炼心理承受能力了是吗?
他抢过键盘将自己的QQ号输了进去。
——L绪
好没创意,窦遥看着这个昵称陷入了沉思。
下一秒李绪电脑右下角跳出提醒:三中第一瘸逼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
“通过。”窦遥下巴微抬。
李绪绷着脸点了接受,“满意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嗯。”
窦遥低头收拾书包,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们俩一站起来其他人也都不玩了,接二连三下机。老板说风凉话:“哟,不再玩会儿啦少爷们?再打会儿呗,趁着今天战绩还行,你们班主任也不在。”
席雯幽幽来了一句:“他们连跪。”
“。”迟钦嘟囔,“还不是因为没李绪,他特么光下棋!不来carry!”
回家路上李绪又在玩打火机。
网吧离家不近,他们俩坐的是公交车。李绪在窗边的单人位,窦遥一直站在他旁边扶着杆。
李绪抬眼:“你瞎?后面有座。”
窦遥摇了摇头。
随便吧,爱站就站。
李绪玩烦了就把打火机收起来,结果窦遥很快就坐到他身后。
“?”
操。
李绪转开脸,略显烦躁地看向窗外。他有点明白窦遥为什么一直站着了。
是怕别人看见初中生玩打火机,以为他抽烟。
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人怎么看我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我自己都无所谓。
他心里想了几个来回,刚想回头警告几句,让这人不要多管闲事,下一秒后颈却多了一点温润的触感。
“你是特别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窦遥碰的是他的颈,说的是他戴的颈链。
一条银质的链子,材质很奇特,手工也显得很粗糙。
李绪身体微僵,头也不回地拂开他的手:“再碰把你爪子剁了。”
“。”
身后的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近了点。
窦遥:“带水了么。”
李绪拿出包里的矿泉水扔给他。
“谢了。”
李绪抱臂,闭目养神,结果没三秒钟后颈就蓦地一凉。
“啧!”
窦遥把水洒他身上了。
“你他妈故意的是吧。”
李绪拧眉回头,视线往下一移却发现窦遥的手有点哆嗦,不明显,很轻微。
“我没拿稳。”窦遥往后稍退,“抱歉。”
“手怎么了。”
“写作业写得有点儿累。”
真没见过这么没用的人。
体力差成这样。
算了,祸害遗千年,命应该短不了。
从公交车下来,小街灯火明亮。
“你自己慢慢磨蹭吧,我有事先走了。还有,下回再敢碰我一下,有你好受的。”
夜风把李绪的刘海轻轻吹起,露出一张冷漠但干净的少年面孔。
窦遥目送他越走越远。
李绪回到家,还没开门就听见客厅有一男一女谈话的声音,男的是吴作富。
他拿钥匙打开门,看见何敏敏坐在自家那破破烂烂的沙发上。
“看见老师了不过来打招呼?”吴作富抽着烟,堆满笑容看向另一边,“何老师,来都来了再多坐会儿吧,他妈还在外面干活,我一个人呆着也无聊嘛。”
何敏敏面色不悦地站起来:“我先走了李绪爸爸,你记得答应的事就行。李绪,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李绪动都没动:“他答应你什么事了?”
“你爸答应让你去考级。”
“他不是我爸。”
吴作富面子挂不住,烟头差点儿一下扔到他脸上,幸亏他躲得及时。
“臭婊子生的,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老师上门说情你看我给不给你出这一百块钱!”
“你再骂一句。”李绪像把刀一样戳在水泥地上,“吴作富你再骂我妈一句,我让你喘不了气。”
“他妈的你以为你有多能耐?没我养着你们娘俩早他妈饿死了!”
何敏敏见势不妙赶紧把人拉开,又把李绪强行拽到筒子楼走廊。
经过楼梯拐角时窦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月色下李绪瘦弱的身体倔而直,何敏敏个头比他矮一截,站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仔细听大概能捕捉到只言片语,“不要跟他对着干,吃亏的是你”,“考级要紧”,“你不要他的钱就要我的”。
李绪冷冷转开脸,明摆着的拒绝。
也对。
像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要别人的施舍。
在李绪注意到之前窦遥上楼了。
回到家他的手还是有点儿抖。他妈问他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面不改色地说请教老师问题,放下包走到卧室门口才停下来。
“妈,我明天想去趟医院。”
“去医院?怎么又要去医院,明天不是周四吗,你不上课了?”
“手没力气。”
付萍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年他腿有毛病也是从肌无力开始的。当妈的哑着嗓嚷嚷:“让你平时好好注意着点儿,你偏不听!跟你真是操不完的心!现在好了?现在又发病你舒服了?生下你我是倒大霉!”
窦遥一言不发地回了卧室。
他还有作业没做完,还有物理课的笔记,那是给李绪记的。
半个多小时后他妈门也没敲直接就进来了,脸色非常难看。
“这有两百块钱,明天早上你先去医院找那个况医生,我去趟超市,上完早班再过去。”
“嗯。”
第二天窦遥就没去上学。
因为他身体素质太差,平常就三不五时的缺课,所以包括李绪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当回事。
到第四天窦遥回来了。
放学后他来到5班门外,李绪在最后一排,应该是在做围棋题,表情特别严肃集中。
窦遥就在外面等。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李绪才出来,依然单肩挂着那个瘪瘪的书包,手里拿着刚解出的练习棋局。
他看见窦遥,停了一下。
“李绪。”窦遥没睡好,黑眼圈有点重,声音也不太清亮,“给你这个。”
上回的物理笔记。
“你去哪了。”接过来他翻都懒得翻。
“病了。”
“又是感冒?”
见他脸上露出瞧不起的神色,窦遥收回视线,平静地嗯了一声。
“你回家还是去棋院。”
他脸色冷了两分:“去什么棋院,回家。”
孟函文的爸爸说他拖欠学费太久,已经把他从名单上除名了,想去也去不了。
“我不跟你一起走了。”窦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