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晓故事
他摇头:“是在北京买的,这里只有灯。我一直会关注这里新的设计,有天无意在街上发现了那个发夹。你喜欢吗?”
“我……”我咬唇,“我很喜欢,是真的。”
他于是点头:“那就好。”
我很想跟他说一说宁愿的事,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待了很久才告辞,其实我不想出来的,只是真的太晚了。
街上还是有车来往,但是已经安静很多,我和容召并排走着,寒冷的冬季深夜在洛杉矶街头散步,实在别有意境,尤其还有容召在左手边,我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
他察觉到我的注视,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想和我私奔的冲动?”
我嗔怒,白他一眼:“看样子挺有经验的啊?”
他站定,我不解:“gān什么啊?”
“咱们认真地说句话。”他转而正面对我,“怎么样沈小姐?”
“嗯,”我也面对他,点头,“什么话?”
“老实说,你的追求者是不是可以从北京排到天津去?”
我张大了嘴:“什,什么?”
“因为我发现,在面对男人的撩拨这件事上,你虽然很多时候都喜欢装傻,可不装傻的时候,每次都怼得很有章法,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早就百炼成钢了。”
我舌头打结,这人居然说我怼人很有……章法?这简直是个笑话,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嘴笨来着。我转了转眼珠:“还不至于排到天津去,但是好的男孩子会被好的女孩子吸引,这是一条真理,你说对不对?”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想要夸自己。
他大笑,将我拦进怀里:“是是是,我承认,你是好的女孩子,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于是,刚才并肩走着的我们,变成了黏在一起走着。
路那么长,真希望,没有终点。
第二天大早上阳光明媚,拉开窗帘迎接新一天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慡。
我们是今晚的航班回北京,这么大半天的时间都可以自由活动,昨晚伙计们都玩到很晚,一个个都在补觉中,我站在窗前,看着晨曦中的城市。
——约好给北京那边的三叔打电话,时候差不多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铃声戛然而止那刻,我才突然想到:我甚至没有想好怎么称呼他!但那边下一秒的声音是:因晓吗?
我眼中瞬间盈泪——只有努力抑制。
谈了很久,以至于窗前chuáng前、桌边门边,我全都走了个遍,最后窝在了椅子里,安安静静地。
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xing,比沈靖予,甚至比容召还要好听。
“我总是忘记你们已经离开了。我在街上看到你会喜欢的玩具,走到你的房间想告诉你我养的玫瑰要开花了,然后,突然间……”
我的泪水无法抑制——只有任它溢出。
“也许你不想听我说这些,你已经长大了……”
我急急忙忙说:“不是的,”努力平复了一下,才又说:“我想听的,很想听,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只是我……对你说的事,真的没记忆。”
那边有低低的一声叹息。
“你当然不记得,我也希望你不记得,这样你的童年就会少一点难过。”
我顿时沉默了。
他又说:“好了,这些说了太多,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
“以前你们一家还有我,我们一起住过的地方,我一直在打理,连靖予都没怎么去过,我想,那是你父母的房产,虽然现在在我名下,但你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意外了:“我……我不是想要……”
“我知道,”在我结舌的时候他已经开了口,声音出奇地让人平静,“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用等到现在。那里是你生活过的地方,你的父母当初为了这个小家付出良多,现在你已经在北京工作,以后的日子,你应该好好在那里生活,我想,这也是你妈妈的心愿。”
我不由心绪万千,想着老妈那会的百般鼓励,她真的,这么想?
“你要有自己的生活,这里有你的工作,父母留下的房子,还有他们的遗憾,还有,我也很希望,能和你多相处。”他顿了顿,又说:“回来以后,来老宅一趟吧,这里有很多关于你爸爸的东西,还有很多小时候他的照片,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他的声音那样轻缓低沉,让我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久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我?
我怎能否认,心底对母亲之外,其他亲人的亲qíng的渴望?
那种无法言喻的、丝丝牵连的、将会永生陪伴着我的,那种qíng谊。
当然也永远无法言明我此刻的心qíng。
我知道,我是个幸运的人。
☆、相见
给远隔重洋的三叔打电话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至少比现在站在这栋豪宅前——而且马上要走进去——要容易多了。这个地方,很大很气派,洁白的篱墙上伸出来几丛盛放的说不出名字的花来,一切都陌生得让人……胆怯。
此刻我脑中冒出一个十分庸俗的念头:在这里拥有这样的房子,应该比在北京……便宜点吧?
沈靖予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扭头看他,“你应该早点跟我形容一下你家,我真后悔没有从家里带点祖传的首饰什么的过来。”
他一笑,“你本身就是家里祖传的。”
我朝他皱脸,他转而微笑,低声说:“以前三叔喜欢过一个女孩。”
我有点困惑,不解地看向他。
他接着说:“但还没有正式jiāo往,奶奶就出面……让他们分开了。那时候,二叔已经过世几年。”
我眉头一皱。
“我甚至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后来也没有见过她的任何照片。三叔后来再也没有jiāo过女朋友,也不cha手家里的生意,也很少管家里的事,我回国以前,他已经一个人在老宅生活了五六年。”他又顿了顿,“我是想说,奶奶这辈子都是一个要qiáng的人,对二叔和三叔都是,甚至对我……也一样——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也已经不在了,你不用面对她。”
我一时鼻子很酸,说:“那别的人呢?”
“爷爷和我爸爸,是很,严肃的人,至于我妈,她和奶奶很像。”
这大概是我听过最不好的评语。
“你早晚要见他们,也应该见,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怕,有我在。”
我很勉qiáng地笑笑:“见招拆招吧。”
他淡然笑笑,拍拍我的肩膀:“进去吧。”
于是我终于踏进了沈家大门。
我努力地想,当年我妈妈有没有来过这里?或者,她有没有去过沈家在北京的老宅?大概没有吧,也许她这一生都不可能走进这里,以前是不能,现在是不会,以后,是不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