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不曾走远
一阵冬风吹来,温馨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马把手插进衣兜里。她所站的地方的阳光,被旁边的初中教学楼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温馨移步到五米开外的桂花树下。这是初中部楼前的一排桂花树,四季常青。
温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抚那较小的嫩黄色叶片,阳光则照在她的手上。光滑的绿叶,温暖的阳光,让她感觉舒服极了,她嘴角眼角都含着笑。她想:“这大概是刚长出不久的新叶吧。”新叶周围,簇拥着褐绿色的椭圆形大片叶子,好似母亲在保护自己幼小的孩子。她凑近一闻,似乎还能感觉到淡淡的桂花香味。但此时,并不是桂花开放的季节。
当温馨看到自然界的美景时,什么三千烦恼丝,都变得不是事了。她钟爱绿色,因为她认为绿色代表希望。她喜爱阳光,因为阳光能带给人温暖。
又一阵风拂过,桂花树叶摇曳不休,温馨披散着的头发也被风儿吹起。
冷逸到了,看见不远处的温馨正认真地看着树叶,那一副神情俨然在研究一道数学难题。冷逸觉得她似乎在研究树叶的脉络。
“嗨!”冷逸一边走近温馨,一边和她打招呼。
温馨循声望去,却不回话,也不像以前那样微笑着挥手,又低头继续看着树叶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怨气的。她心想:“迟到这么久,至少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吧。”
冷逸走到温馨跟前,发现温馨并不是在研究树叶的脉络,而是盯着一只停留在树叶上的瓢虫。
冷逸知道自己迟到了,先道歉:“对不起哈,今天我没赶上第一趟船。”
温馨听罢,吸了吸鼻子,假装生气地冷冷问道:“然后呢?”
冷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百般思索后,回答:“然后我就等第二趟船啊。”
“……”只能用省略号表示温馨此时的心理活动。
冷逸话音刚落,那只瓢虫便展翅飞走了。
温馨不再看树叶了,而是望向冷逸:“你看,虫子都吓走了。”
冷逸思忖了几秒后,慢条斯理地说:“有三种解释。一,我长得丑,把它吓跑了。二,你一直盯着它看,它害羞了,所以飞走了。三,它怕打扰我们聊天,所以就先飞走了。你觉得哪一种解释最合理呀?”
看,多么有条不紊的思绪!
听完他这一套说法,温馨硬是没憋住,捂嘴笑了,又回答道:“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冷逸听后,假装垂头丧气地小声嘀咕:“好吧,连虫子都嫌弃我,呜呜呜……”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揉眼睛。
温馨见他那个样子,演技在线,便给他找个台阶下,说:“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你不丑。”
假哭声戛然而止。
温馨拿出纸巾捂住嘴,打了一个喷嚏。
冷逸借此机会快速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小东西,递到温馨面前,眼角带着笑意,说:“这是新年礼物。我们认识一年啦。”
温馨说了谢谢,然后双手接过,是一个亮晶晶的小发夹。第一次收男生礼物,她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瞬间就添上红晕。
温馨把发夹放进帆布包里,低着头,神情凝重,好像思索着什么。
冷逸比温馨高大半个头,也就没注意到温馨的神情,问:“你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是新年礼物吗?”
“哦,对,不着急,一会再给你。我们到街上转转吧。”
“好。”
“袋子我帮你拿着吧。”冷逸伸出手。
“不不,我拿着就好。”
两人一同朝校门走去。
温馨内心挣扎极了,到底要不要把信给冷逸?依照她对冷逸的了解,他一旦看了这封信,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了。
平日里一向话痨的温馨,今天突然变得安静了,只是默默地走在冷逸的旁边。这让他感觉很不习惯。他觉得可能是她感冒了,不太想说话。
C中校门口有许多美味的小吃,关东煮,肉饼,糖麻圆,南瓜饼等等。冷逸知道温馨的喜好,给她买了一串糖麻圆,递到她手里时,发现她眼圈红红的。他问她怎么了,她回道:“没什么!”
她心里的答案是:你真好。
温馨一路心不在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二十分钟后,才把装伞的袋子递给冷逸,告诉冷逸她下午有事,得先回家了。
冷逸把温馨送到水巷街,让她先走,然后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温馨拐了弯,他才迈步走向温馨刚走过的路。
冷逸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温馨姑姑家那半条街的人说闲话。
温馨下午三点从家出发,走到街上坐面包车,半小时后下车,走了一段公路,爬了两座山,又走了好长好长的公路,才看见奶奶家的房子。温馨走到屋侧,大声喊奶奶,没人应,走到院子里,看到堂屋的门是大敞开的,又喊了一声奶奶,有人应了。
“哎,我屋小馨回来啦。”奶奶倚在堂屋的门上,眯着眼笑。
“嗯呐,奶奶。”温馨回答,跨过堂屋的门槛。
“背上衣服打湿没?”奶奶问。
“没有,走得慢,没出汗。”
奶奶看见温馨放在桌子上的营养品,说:“哪扪又买这么多东西嘛?屋里多得很呐。”
温馨笑着回答:“老人家需要补身体,你和爷爷慢慢吃。”
奶奶又问温馨:“肚儿饿不饿?”
“不饿。”
奶奶进里屋拿出两盒酸奶,一盒给温馨,另一盒给了罗奶奶。
罗奶奶是奶奶的邻居,正坐在火盆旁烤火。
“温馨,来,坐下烤火嘛。”罗奶奶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朝温馨说道。
“罗奶奶,我不冷。”刚走完一个半小时的路,温馨全身都是都暖和的。
“她每回来都要给我们买好多东西。”奶奶坐下后,和罗奶奶摆龙门阵。
“奶奶,爷爷呢?”
“去底下房子耍了。”
爷爷去邻居家耍了,因为那家房子地势低些,所以叫底下房子。
“哦哦,那我去看看。”温馨说完就跑出去了。
温馨的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经历过旧社会到新中国的转变,土地改革,人民公社化,□□等。温馨小时候总爱歪着头,津津有味地听奶奶讲她年轻时的故事。
温馨回忆起奶奶的一生,都替她感到命运的不公。在温饱都不能解决的年代,奶奶生下的孩子都没养活,后来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儿子。可在她七十二岁那年,也就是温馨两岁时,到外地打工的儿子被摩托车撞死了。肇事者逃走了,这场官司也打了好多年。温馨记得在自己五岁时,爷爷还到外地去打官司。他们把儿媳妇当作女儿看待,招了一个上门女婿。没过两年,女婿就带着媳妇跑了,再不管这个家。
爷爷奶奶如今已是八十多岁的高龄,无儿无女,两个老人只能相互为伴。倒是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但他们都自顾不暇,并且一直在外打工,过年都不一定回家,回家也不一定对爷爷奶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