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的锅铲
“……哦。”迟稚涵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声音还带着刚刚哭完的鼻音。
“安慰安慰她。”齐爷爷拍拍齐程的手,“她从进病房到现在,一直是懵的。”
***
齐程进了洗手间就直接关上了门,对上迟稚涵疑惑的眼神,低声解释:“我姐为了下套,让我姐夫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当着你的面说,怕我姐自尊心受不了。”
“……嗯。”迟稚涵仍然有些傻愣愣的。
“吓着了?”齐程摸摸她的头发,眼底有歉意,“之前我只知道爷爷想给我姐上一课,一直到过来之后被交代了那通话我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那时候又不方便跟你说。”
所以他坐在了靠门的位子,出现动静站起来第一时间挡在了她前面。
迟稚涵还是低着头,帮他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挽好,打开水笼头。
齐程抿嘴,关掉,然后手指用了点力,让迟稚涵抬头。
迟稚涵眼泪还挂在脸上,表情窘迫,和齐程对视了一眼又想低头。
“……怎么了?”齐程皱眉。
“就是……感觉自己很没用。”迟稚涵又低头,又开始企图给他洗手,“今天这种情况,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都不敢问你现在这样强撑着什么时候会垮掉。”水笼头的水有些烫,迟稚涵手指缩了一下开始调冷水,“先洗手吧。”
齐程由着她把他的手拉到水笼头下面冲,没说话。
“你爷爷其实一开始就跟我解释了顾哲的事。”迟稚涵声音弱弱的,“这些事你早知道了,他是说给我听的。”
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齐爷爷说话的时候都是对着她说的。
“他怕我事后怪你瞒着我,所以先解释了。”迟稚涵开始挤洗手液,“你们……都很顾及我的想法了……”
在这种时候……
还顾及着她的感觉……
所以她心里闷闷的……
帮不上忙,反而拖后腿的感觉……
齐程往前走了两步,把迟稚涵环在怀里,头搁在她的脑袋上,他们两个最近很熟悉的黏人姿势。
“这几年……我一直都是这个感受。”齐程的声音也很轻,“因为你,我今天才可以做点什么。”
“虽然方式……并不好。”齐程又关了水笼头,“别洗了,够干净了。”
迟稚涵转身,直接埋进齐程的怀里。
“你还能撑多久?”真的靠近了,才发现他心跳快的不像样子。
“撑到最后。”齐程的语气安静坚定。
“我喜欢你爷爷……”声音更闷了。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老人,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见面。
“嗯,我知道。”齐程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出去吧。”迟稚涵终于抬头,和齐程对视。
最难过的,应该是家人。
这么好的老人,最终也仍然需要告别。
老人嚷着这是喜丧,嚷着自己活的够久了够累了,却仍然在最后的时间,给最不放心的孙女上了一课,言语里,都是对他们的不舍。
齐家人,都没有哭,齐程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他们都安静的,面带微笑的坐在老人床前,陪着老人聊天,听他一字一句的安排自己的后事。
迟稚涵被这样的气氛,压得胸口闷得发痛,却也终于学着和齐程一样,安静的,陪着老人走完最后一程。
“别哭,要不然,他会走的舍不得。”走出洗手间前,齐程细细的擦掉了迟稚涵脸上的眼泪。
迟稚涵牢牢地记得,她一直低着头,看着齐宁一点点的把她自己手上的指甲抠成一块一块。
看着齐鹏一直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给齐爷爷看太空的照片。
看着齐程,脸上微微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却仍然握着爷爷的手。
天快亮的时候,病房变得更加热闹,赵医生赶了过来,带来了齐长青,齐宁的丈夫周景铄不知道从哪里接来了齐长明。
齐家人,这一次在齐爷爷的病床前,终于团圆了。
只是这两个离家很久的中年人,进来的时候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埋怨齐爷爷居然到最后了,也不找人告诉他们。
“全世界都找不到你那么狠的爹!”长相和齐鹏神似的齐长青气得口齿不清。
而齐长明,进来看到齐宁瞪他的眼神,就迅速的走到了床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这一屋子的人都有疙瘩,我本来是想走的清净点,结果你们还是不孝啊。”齐爷爷叹气,他精神已经明显不如前半夜的好,脸上开始出现灰败的颜色,只是终于,放下了心。
“该说的,我都和几个孩子说了,齐家这么多年来,闹归闹,但是最多也就是跑的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真的闹翻的一个都没有。”
“小程子眼看着慢慢的好起来了,宁宁也结婚有了孩子,你们这些愧疚的心结也该解了,能回来的,就回来。这三个孩子需要人看着。”
“既然你们回来了,我的葬礼就往大了办,小程子今天晚上之后估计有段时间下不了床,就不用来了,其他的人,都来吧,齐家也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这样……也好……”
“不会再有人说咱们齐家没人了……”
“团圆了……就好……”
老人在最后合眼前,念叨的是团圆。
他是笑着走的,身边,终于不再有任何牵挂。
第一声呜咽,是齐宁发出来。
然后病房里哀伤的哀伤终于弥漫了开来。
齐程在最后走的时候,对着爷爷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
上车时,已经高烧到四十度。
就像这位睿智的老人说的那样,齐程这一次,在床上躺了一周。
头七那天,在房子的东北角,摆了一桌的祭品,烧了一宿的纸钱。
“你会一直难过下去。”迟稚涵在齐程某天半夜失眠坐着一脸空白的时候,抱着他,“这一辈子,想起他,都会难过,会觉得胸口压抑,闷得无法喘气。”
“但是,会习惯。”
“会永远记得他,会学会去他的坟前陪他聊天,等到老了,会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会让他骂的事,想想下去了,重新见面,会不会被他敲脑袋。”
“齐程,会习惯的,习惯了,就过去了。”
伤口,会一直都在。
等到痛麻木了,就会变成你生活的一部分,你活着的一部分,你成年的一部分。
因为生活,仍然一路向前。
☆、第六十三章
齐爷爷临终前给齐宁上的那一课对齐宁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迟稚涵并不清楚。
但是齐家的产业在齐爷爷死后的一个月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长明和齐长青接手了齐家大部分生意, 而齐宁夫妇,把工作重点放在了齐长青带回来的新业务上, 周景铄经常俄罗斯S市两地跑, 和一开始所谓的入赘女婿最终会掌权齐家的传言比起来,齐宁夫妇似乎是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