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的锅铲
“你和齐鹏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我走了以后,把长青和长明叫回来吧,长青在俄罗斯那些生意,该停的也都停了,一个大男人倒腾点酒,赚那么点钱天天给我发照片得瑟。”
“长明虽然重新结婚有了家庭孩子,但到底是宁宁的亲爸爸,宁宁这一天到晚的装孤儿也不是个事。”
“这事,我跟齐鹏也提过,跟你再提一次,集团可以找职业经理人,让宁宁放权让她可以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些都没问题,但是,切记一条,老顾那个儿子,用不得。”
“哪怕哪天我们齐家真被这小子给阴下去了,你们给我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停了,该把他弄的多惨就把他弄的多惨。集团留下来的,都是我的老弟兄,你们要是搞垮了它,等以后下来了,别想过上好日子。”
齐程点头。
迟稚涵在一旁,也只能跟着点头。
齐程进来的时候,脱了监控仪,她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病房里的气氛,和她想象的相差太多。
没有哭哭啼啼恋恋不舍,老人也没有神志昏迷气若游丝,爷孙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聊的,都是公事。
迟稚涵有些后悔,一开始因为齐宁的态度对齐家排斥的太厉害,她对齐程的家人,了解度几乎为零。
她不知道齐爷爷说的顾家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老人临终了,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四处打点的只有孙子孙女。
和齐程一起在小洋房与世隔绝,于是她也真的就忘记了,齐程,也是齐家的一份子。
齐程如果没有生病,和她的世界,远到天涯海角。
“你的病这几年变得多严重,齐鹏一直瞒着我,但是你也知道,小赵是我的晚辈,差点认了做干儿子的人,他不可能瞒得住我。”
“我从来没担心过你会自杀,我们家的孩子,打仗打输的有,但是投降的人没有。”齐爷爷说的骄傲了,喘了两口气平息了一下,“我的葬礼,你不用来了。”
齐程抬头,想说什么被齐爷爷挥挥手制止了。
“人都死了,烧个肉身而已,不用特意跑一趟。”
“头七的时候,对着东北方向给我烧点吃的,烧点纸钱,以后逢年过节的也一样就行。”齐爷爷始终是微笑着的,“爷爷累了,也老了,一个人过得太久,偶尔也会想你奶奶,现在年纪大了,你奶奶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齐爷爷叹口气,抬手,似乎想拉住齐程的手,抬到一半,放了下来。
齐程上身前倾,主动握住了齐爷爷的手。
齐爷爷怔了一下,拍了拍齐程的手背。
“罢了,最后一次了,痛也忍着吧。”齐爷爷又拍了拍齐程的手背,“这么多年了,你还怪爷爷么?”
齐程摇头,抿着嘴,摇的很用力。
他知道爷爷说什么,他社恐症状几乎恢复的那年,爷爷六十五岁寿辰,因为孙子久病初愈兴奋不已的齐望达,带着刚刚恢复的齐程四处见客,最终导致病发。
这次病发,让齐程在小洋房里,一住十年。
这是齐望达和儿子齐长青之间最重的隔阂,也是齐长青后去了俄罗斯的导火线。
那一年之后,齐家开始出现崩裂的征兆,齐程都知道,只是当时已经无能为力。
齐爷爷说完这些之后,陷入沉默,齐程也低着头,握着爷爷的手。
迟稚涵忍不住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只剩下十五分钟。
可齐程的表情仍然平静,和齐爷爷交握的手一动不动,也没有忍痛的样子。
迟稚涵不安的挪了一下身体,椅子因为她的动作划到大理石地板,在安静的病房里发出了很响的声音。
齐程抬头,看了迟稚涵一眼,嘴角带着笑。
迟稚涵就这样,被他冰冻住了,感觉到齐爷爷似乎笑着说了她什么,然后齐程也跟着微笑。
十分,不对劲。
齐程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有主见,冷静,而且,有计划,这一点,迟稚涵在一次次的意外中已经深有体会。
但是她以为,齐程再大的主见也会有个度。
比如,她几乎没有看到过齐程反对齐鹏和齐宁的时候,在他们面前,齐程大部分时候,表现的像是未成年的弟弟,由着他们安排所有的事情,他只负责听话的配合照做。
所以她根本没有想过,今天晚上,她可能没有办法在混乱发生前,把齐程拉出后门。
齐宁和齐鹏也没想过。
所有人都没有把在陌生的环境中站都站不稳的齐程当成一个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也都没有想过,齐程,有他的计划。
现在回想起来,齐宁的那一连串交代,让齐程真正点头答应的,几乎没有。
迟稚涵这下真的开始慌。
“齐程……”她开口,拽住齐程的衣角。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只知道现在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的齐程太陌生,一触即发的陌生。
尤其是,齐程只是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
“放心。”他安慰她,在齐爷爷戏谑的眼神下,摸了下她的头发,“你总要学会相信我的。”
……
齐爷爷大笑,然后一阵咳嗽。
迟稚涵被他这样的眼神和齐爷爷的笑容弄得手足无措,慌乱之中,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大字:完蛋了。
齐程的这个计划,似乎还包括了齐爷爷。
两人一直聊着公事,偶尔聊聊齐程的治疗情况,完全无视一分一秒过去的时间,以及外面突然开始嘈杂的吵闹声。
齐程眼底,有前所未有的镇定,他甚至,空出了一只手,悄悄的握住了迟稚涵的,十指交握,指腹轻轻的安抚的摸着她的手背。
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迟稚涵想的是,齐程一个人在卫生间,到底吃了什么药。
能让他如此镇定。
能让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站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和爷爷被闯进来的人群被闪光灯肆虐的视线。
齐鹏几乎呆了,甚至松开了一直拽着的胖子的手。
他没料到齐程还在,刚才齐宁用她能随时把人气死的特质,成功的又制住了顾胖子十分钟,将近五十分钟的时间,齐程居然还没走。
跟着顾胖子闯进来的,还有六七个扛着短炮的记者,对于齐程这个常年活跃在猜测中,却从来没有见过真人的传奇人物,记者们几乎失去理智。
甚至忘记了跟着一起进来的传说中的可能的齐家二把手顾总。
闪光灯闪烁的频率,让迟稚涵眼前都是黑色的阴影,她下意识的抓住挡在她前面的齐程,一片嘈杂声中踮起脚,贴着他的耳朵问:“你还能再吃几片药?”
齐程根本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一切,她所能做的,只有站着,手里握着他的药,盯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守着他每一个可能倒下的方向。
齐程,在打一场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仗。
为了齐家,在爷爷的默许下,他做了周密的计划,在一片闪光灯前,腰杆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瞳头一次,冷漠疏离的让迟稚涵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