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作者:花曳
时间:2022-12-30 15:16:44
标签:花曳
“彭嘉,”厉戎蹲下身,也不嫌脏,拿了纸钱往眼前的火盆里添:“兄弟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四周静谧,连空气都凝滞如胶。
“当年你那个救命的电话我没接着,如果接了,今天会不会不一样?”厉戎看着照片上那张笑脸:“十年了,我以为你能挺过去……呵,不扯JB蛋,你这病怎么可能好?多捱一天都是赚的。”
缭绕的火舌猛的窜起,几乎燎到男人的头发。
“操,死了也是个不省心的。”厉戎扯扯嘴角,不在意的往后让了少许:“我说你就是个缺心眼的。涂建梁拿我和马六开刀,你以为彭家就躲过了?我还真得说你很傻很天真。不过缓兵之计罢了。可怜阿狸,算是无妄之灾……不说这些,兄弟,今天来送你,我也算对得起你。你彭家当初怎么被涂家灭的,今天涂家就怎么死在我手上,分毫差不了。”
男人稍稍侧过身子,往后看了看那四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彭嘉,想不到你也有心软的时候。”厉戎站起身体,抬了抬手。
瞿扈会意,说了几句什么,带着四个惊疑不定的人走过来。
三男一女里面,只有相对最年长的那个俊俏男子最淡定,苍白消瘦的脸上死水不澜。
厉戎也不废话,直奔主题:“今天我兄弟彭嘉下葬,你们涂彭两家的恩怨也算做个了结。眼下涂家说起来也就剩你们四个了。今儿个,我想送一个过去陪我兄弟。民主起见,投票吧。”
瞿扈给四个人每人分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缄默的退后,束手站立。
“戎爷。”涂俊白着一张小脸,带着哭腔开口。
涂俏死死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抖得纸张都跟着哗哗的颤响。
女人挺直着脊背,轻蔑的笑笑:“小俊,不许哭。给涂家丢脸。”
涂建桁接过纸笔,头都没抬,一笔一划写了名字,仔细对折两次,转交给瞿扈。姿态从容的,宛如赴宴的贵公子。
快写慢写,四张投票终归集齐,交到了厉戎手里。
厉戎一张张展开,慢慢嘴角染了笑意:“有意思……唱个票吧,以示公平。涂俏一票,涂俊一票,涂建桁两票。”
四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尤其以女人为最。震惊,惶然,失望,痛心。种种百态不一而足。
双生子两人都白了脸,低着头垂着眼,什么东西撕破了最后的伪装,一点点变成毒-药。
“厉戎,你这么做有意思吗?”涂建桁稍稍站前半步,柔和的目光没看着厉戎,有点恍惚的盯着墓碑上那个年轻男人的笑脸:“涂家最后的血脉已经在你手上揉成了废棋,还要这样母子离心兄弟阋墙……也罢,终归是我大哥错在先。”
女人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建梁再怎么错,都是为了你!谁都有资格说,唯独你涂建桁没资格!”
涂建桁好脾气的扬扬嘴角:“对,我没资格。所以我今天以死谢罪行吗?大嫂。”
女人瑟缩了下,向儿子身边靠了靠,不吭声了。
涂建桁转向厉戎,伸手:“待会儿麻烦你善后了。”
厉戎摇头:“不行,我答应彭嘉照顾你的。你瞧,纵使你恨他,他还是念着你,托我护你后半生平安周全。”
涂建桁苦笑:“早一天晚一天而已,谈什么周全……”
“HIV阳性……你们做了?”厉戎问的足够轻描淡写:“我把你送到彭嘉身边,你就知道他被你大哥弄成什么样了。”
“我自愿的。”涂建桁抿了抿唇,平静无比:“你知道他双腿断了,他控制不了我。”
“为什么?”厉戎把四张纸团起来,随手扔进火盆。
这次涂建桁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是我欠他的。”
十分钟后。
大虎走过来,在厉戎耳边低语:“死透了。”
“烧了。合葬。不立姓名。”厉戎没再走去墓碑那里,遥遥注视着。
黑衣男人蜷缩着身体,脑袋倚在墓碑上,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合着,风过羽动,倾世无双。这么看过去,安静美好,仿佛只是睡着了。
“彭嘉,我把你爱的那个给你送去了。不是我不照顾他,是他自愿跟随你的。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第20章 第二十章
涂家母子三人被送回了别墅。阿雷开着车,陪同厉戎去青龙公墓。空着的副驾那里,摆着一束鲜嫩绽放的康乃馨。是的,康乃馨,不是雏菊。
一个墓地换到另一个墓地,不管是谁,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厉戎自己一个人,拎了花束,慢慢的拾阶而上,一直到奶奶的墓前,站定,弯腰放花,拜了拜:“奶奶,我来看你了。”
厉奶奶的照片慈祥的笑着。
看着看着,厉戎也笑了:“奶奶,你活着的时候光顾着骂我了,我记忆里怎么找不到你这样笑着的表情?”
男人耐心的把周遭的杂草清理了一遍,蹲下,重复的烧纸钱聊天:“奶奶,我刚才去送了彭嘉最后一程。彭嘉,你知道的,那个被你骂不务正业的坏小子。死了。艾滋病。奶奶你别骂他,这回真不怪他。当年,我和彭嘉太过嚣张,天不怕地不怕,连老大的劝告都没放在眼里。可不就是出事了?涂建梁把我塞进号子里,掉过头来收拾彭嘉。彭嘉他爸想避祸,以帮着我请好律师辩护减刑为要挟,送彭嘉出去留学。人送走了,彭嘉他爸当然不会为了我跟涂家硬杠上。后来不是靳杨搭把手,你孙子可能就真折里头了。哪里是七年刑期那么简单……实打实的蹲了五年,还是没赶上孝顺你一天……”
厉奶奶不说话,当然更没法骂人。厉戎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放任价格不菲的西装逶迤着沾染尘灰:“说到哪儿了?哦不怪彭嘉。他被他爸送去法国,人生地不熟的,刚下飞机,直接就被涂建梁安排人绑了,搭乘下一班飞机秘密送回了国。彭嘉他爸还以为这回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道涂建梁那边一面在生意上拆彭家的台,一面囚禁了彭嘉,直接打断了双腿,安排了几个男人轮了他……奶奶我不该跟你讲这个……总之就是,彭嘉在那暗无天日的一段时间里,被传染了艾滋病,并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扔到了彭家门口,奄奄一息,直接成了压死彭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你看,这病真不怪他……”
男人捂住脸,宽阔的背影有点萧瑟:“奶奶我对不起你,早几年在你身边,一直是个不省心的。后来被拎进去,又害你提心吊胆,每个月让你赶那么远的路来探望我……”
阿雷站在车旁抽烟,看到厉戎高大的身影转了一道弯过来,连忙掐掉才吸了两口的烟,麻利的拉开后门:“戎爷,回去?”
厉戎上车,难掩疲倦:“回去。”
车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厉戎才开口:“涂俊想涂俏死,涂俏想涂俊死。你说,如果涂建梁还活着,会不会活活气死?”
阿雷动了动嘴角,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笑容:“死了就不会难受了,今天最难受的应该是那个女人。”
厉戎轻笑,心情好了一点:“她一直以为我扣着她一双儿子要挟她,今天过后,应该够她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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