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家今天也哄你吃药
作者:寒川歌
时间:2023-01-05 01:02:47
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年下 因缘邂逅
燕岁看着自己的盘子,也不想吃了,“我们去城里找个麦当劳吧。”
罗瓦涅米刚刚下过雪,这里不铲雪,燕岁说这里很像迪士尼小镇的经营模式,就是让人走进来的一瞬间,抛弃所有现实世界的固有概念,全身心地开始度过圣诞节。
当然,如果餐盘里不是驯鹿肉的话,就更好了。
所幸罗瓦涅米城区很近,而且他们的酒店在城里。要在欧洲的平安夜找个能吃饭的地方,约莫也只有麦当劳了。
两个人都有些饿坏了,啃着汉堡不说话,腮帮子塞的鼓囊囊,然后看着对方忍不住开始笑。
再一起走路回去酒店,结束这魔幻漫长又精彩的一天。
街边有很多人端着烛台,平安夜营业的商户非常少。不远处的小教堂里传来赞美诗,他们前方路口处的屋檐下有一台公共钢琴,燕岁走过去,食指压了一下中央C。
景燃想起他会弹钢琴,“你就让我听个响?”
“没有啊我试试它音准不准。”燕岁说。
景燃不懂,“它是琴,它能不准?”
“……”燕岁舔了舔嘴唇,顺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给他解释,“琴,需要人类为它调音。”
好在景燃悟性尚可,“喔——”了一声,感慨,“隔行如隔山。”
燕岁在琴凳坐下,他很久没摸琴了,两只手先各自找了一下音。
这是一架有年头的钢琴,常年摆在北欧干燥的室外,受风霜侵袭,所以音色闷且涩。
“《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燕岁边弹边说,“这是一首15世纪英格兰巡夜人为贵族们演唱的圣诞颂歌,以此来补贴家用,原作者不详,但它被录入了宗教颂歌合集。”
景燃安静地站在钢琴旁边,身边的路人有些停下安静地听。
有的跟着燕岁在哼唱。
燕岁的指尖在琴键起落,户外演奏,没有回响,琴音出来便飘向远方。
燕岁的音色清澈、柔和,他轻声唱完最后一句,脚还踩着延音踏板,另一只手就伸过来了,“唱完了,给钱。”
景燃先怔愣了下,遂一笑,“哦,搁这等着我呢。”
“快点。”燕岁又伸了下。
景燃在兜里摸索了半天,终于翻出来几枚硬币,放在他手里。
燕岁把那些硬币妥帖地塞进外套口袋,拍了拍,站起来,“好了,走吧。”
第32章 因为我们要去德国了
圣诞节当天, 他们在酒店房间睡到中午十一点醒过来。
极夜的好处——醒来天还是黑的,完全没有睡懒觉的负罪感,并且窗外天空的颜色让人觉得再睡会儿也无可厚非。
不过阿笙发了微信过来, 她说自己今天已经回国了,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近两年和阿笙重逢后,燕岁才活得惬意些。因为阿笙可以帮他从国内带火锅底料、好吃的零食,和便宜好看的手机壳。
燕岁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趴着, 棉被从两边肩膀垂下来, 两条胳膊撑着打字。
「Sui:对了, 你知道哪个医院的神经外科比较好吗。」
「阿笙:给个范围?」
「Sui:地球?」
「阿笙:……你打听这个干嘛?你哪里不舒服吗?」
燕岁打字:有个朋友……
删掉。
继续打字:帮别人问的……
删掉。
这种事好像无论用什么话术都有点奇怪。
「阿笙:是你外婆吗?神经外科的话, 听说德国有个教授是国际神经外科期刊的审稿人,可是你外婆能经受得住从澳洲到德国的舟车劳顿吗?」
燕岁含糊其辞地混过了这个话题,最后阿笙说她这次大概过完春节才去美国,燕岁这才反应过来,圣诞之后没有多久就是春节了。
继而想到景燃, 他要回国过年的吧。
自己在外面乱晃, 没所谓的,他四海为家的一个人, 但景燃有父母兄弟,中国人一年可以364天不在家, 可除夕那天一定得在。
这么想着,燕岁快速穿好衣服、蹦下床,洗漱了一通后, 去敲了敲酒店套房另一个房间的门。
无人应答, 燕岁觉得有点奇怪, 还在睡吗。
他站在门拨通了景燃的手机。然后微微有些紧张, 因为景燃的手机并没有静音,他站在门口清楚地听见景燃的手机在快乐地唱着初始铃声,这节奏于他听着却是愈发心慌。
景燃是震动一下消息都能醒过来的人,怎么会铃声叫唤了半晌还没动静。
燕岁搭下门把手推门进去,只见景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部分情况下,人类大脑处理信息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大脑看见了床上的人安静得像个木偶娃娃,大脑传达出这个结论,但人类的本心表示,我不同意你的答案。
于是本心和理智撸袖打擂,人就杵在那儿发呆。
片刻,燕岁险些踉跄地跑到床边,他扶着景燃的肩膀晃了晃,唤他,“景燃。”
“景燃?”
“景燃!”
原来人在经历难以承受的冲击时,没有那么的恐慌,大脑给予的自我保护让人主动规避风险,比如,燕岁这时候拼命地告诉自己——
景燃在跟我开玩笑。
他在吓唬我。
佛家讲明心见性,直面自己内心所想,揭露自己天性所现,灵魂从躯壳走出来,再转身面对自己。
燕岁看见了自己,他的盯着景燃双眼紧闭的脸,然后看见了自己。那个十六岁走下飞机,开启十年孤独,语言不通,不会联网,深夜在街头找不到住所,被膀大腰圆的醉酒中年男人大喝滚回你的国家去。
-
有时候景燃觉得自己来迟了,他应该早十年前在那个雨天,拉住要过马路的燕岁,告诉他不要跑这么快,就算是大雨,也不能跑着过马路。
又或者,他应该再早出生几年,早点儿功成名就,去许家大宅里把他接出来,带他去吃脏乱差的小烧烤,喝热腾腾的甜豆浆。去天津听相声,去成都看熊猫,去塔克拉玛干看雪,去昆仑天路吹一吹天山天池的风。
“塔克拉玛干会下雪,你知道吗。”
燕岁的眼泪没掉下来,他拿手机打急救电话拨到一半的手还在哆嗦,“什么?”
景燃吃力地睁开眼,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累,应该说,看起来很痛苦,“我说,塔克拉玛干沙漠,会下雪。”
“沙漠会下雪吗?”燕岁的嗓音微颤。
“嗯。”景燃挤出来一个微笑给他,“别怕,我没事了。”
燕岁把眼泪咽回去,点头嗯了声。
其实迟迟没有醒来,只是肿瘤导致短暂的颅神经麻痹,继而出现类似昏迷的症状。在此前,景燃只经历过一次,其实这一条医生也提到过。
可他们束手无策,他们有着尖端科技和医疗水平,以及全世界最权威的期刊杂志。
他们非常笃定,景燃年轻,这不是继发性肿瘤,基本上只要把肿瘤取出来,他在很大概率上就不会再有事。
是的,只要能取出来。
景燃向旁边挪了挪,然后掀开了些被子,对燕岁说:“上来躺会儿。”
酒店里开着暖气,燕岁过来就穿了件T恤和睡裤,他抹了下眼角钻进被窝里。这边一进去,景燃毫不避讳地把他拥住。
有些问题其实并不是非得要填上答案才算完,比如此时,燕岁也回应这个拥抱,劫后余生般抱住景燃、越抱越紧。失而复得却并不喜悦,反而在他心底里的警钟被人用小木锤试探着敲了一下,喔,是完好的,必要时可以来一记重击。
一定能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呐。
“我真没事儿。”景燃替他掖泪,“医生说了两到八年,这才第一年,至少还有一年呢。”
燕岁抬眸。
景燃:“别这么看我,搞得我很有负罪感。”
“那我应该怎么看你?”
景燃略作沉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要不你还是把眼睛闭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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