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之路
手腕一转,拧开瓶盖,雷子踢掉短靴上炕,关慧良跪在那儿,头低低地抵着膝盖,能看见背上一节节凸起的脊柱。
雷子托他的下巴,已经尽量温柔了,关慧良还是不停地哆嗦,屋里很静,能听见他磕牙的声音。
“喝水。”雷子把瓶子举起来,要往他嘴上对,关慧良却垂着眼睫往后躲,怕他。
雷子没什么耐性,掐着他的两腮,直接把瓶子顶上去,冰凉的矿泉水流出来,顺着嘴角滑向脖颈,在锁骨上一停,缓缓漫过乳头。
“咳……咳咳咳!”关慧良开始咳,他有十二小时没吃过东西了,饿得发虚。
雷子掐着腋窝把他撑起来,说不好出于什么心理,拽住那条怪异的小裤衩,一点点展开往上提,纤薄的布料顺着大腿的弧度充实起来,平滑、饱满、好看。
白衬衫起了皱,在土炕上滚得灰了,雷子扯了扯,给他拢到胸前,从下往上一颗一颗系扣子,他手有点笨,系到领口,看见关慧良脖子上那条勒痕,新鲜的红色,从细致的皮肤上一划而过。
“放我走吧,”关慧良突然说,“我支付宝里有钱,差不多一百二十万。”
支付宝,展哥说过,不安全,雷子摇头:“现金,有吗,没有就安静点儿。”
第七章
关慧良的眼睛湿了,哀求地看着他,雷子别开视线:“省点力气吧,这两天什么也不会给你吃的。”
关慧良的眸子暗下去,像两团熄灭了的火焰:“我要小便。”
雷子穿上靴子,扶着他下炕,从后箍着他,紧贴着往外走。今天是个阴天,阳光是柔和的粉橘色,关慧良光着脚,在柔软的泥土里踩,缺乏光照的脚趾头一伸一缩,粘着泥,有种奇妙的漂亮。
还是那个墙根,同一个姿势,雷子扒下他的裤衩,这回和上回有点不一样,他手慢了,或者说是温柔,握那根东西的时候也轻轻的,若即若离。
关慧良低头往下看,撑起的衬衫下摆,在那儿动着的不是自己的手,这种视觉冲击力让他羞耻,愤怒甚至慌张,他陡然转头,可能想争辩点什么,却陡然停下,微张着的嘴唇对面是雷子的嘴,吐息间毫厘之隔。
还有眼睛,睫毛和睫毛,阴霾的日光下,彼此的抖动清清楚楚。
呼吸声,远处的鸟鸣,云飘动的声音。
关慧良把脸转回去,愣愣盯着斑驳的墙面,腰有点软,尿意也不见了,雷子没有催他,只是装作等待,在他耳后浅浅地闻。
冥府之路。
他们都在这条路上,没有回头路可走。
关慧良狠狠地一抖,尿出来,淅淅沥沥的,持续了很久,尿渍一层压着一层,在墙根上留下难看的污迹。
雷子没给他提裤衩,而是松开一些,和他并排站着,拉开自己的裤链。
关慧良眼看着他掏出阴茎,斜着眼角,偷偷地看,看他尿出来,突然把他揪着自己膀子的手一搡,转身朝大门跑。
“操!”雷子裤子都没提,拔腿就追,三角裤衩在关慧良腿上绊着,害他打了个趔趄,他踢掉那圈松紧布,飞扑向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撞,门没开,再要撞,雷子从后头赶上来,把他摁倒在地上——展哥和阿斋走时,从外头把门锁死了。
关慧良满头大汗,他累,他饿,他恨,屁股上压着一坨热乎乎的东西,还有些湿,他终于承受不住了,十指深插进泥土里,放声大哭。
雷子把他扛回屋,卸货似地丢回炕上,桌边找一块破抹布,随便给他擦了擦脚,裤衩忘捡了,从窗户看出去,灰白的一块小布,留在大门口。
天越来越阴,像是要下雨,雷子把弄脏的黑背心从头上扯掉,脱鞋上炕,拿脚踹了踹关慧良,让他往里挪,然后在他趟过的地方躺下。
百无聊赖的下午,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生疏地点亮屏幕,他不太会玩,翻着翻着,不知道怎么就点开了相册,一个真实的关慧良出现在他眼前。
照片里的人穿着华丽的高级西装,戴着闪闪发光的领扣,头发做得油亮,和跟他一样的人举着香槟杯。
他笑着,朝镜头伸出沾满了滑石粉的双手,站在五颜六色的人工岩壁下。
还有视频,他和他的朋友们,好几只手在钢琴上玩耍似地弹奏。
更多的,是他和一群孩子,年纪有大有小,这些孩子有一个共同点,两眼间的距离比正常人远,他抱着他们,和他们玩积木、画简笔画、包饺子,这种照片隔一段就会出现一些,有时能看见关慧良衣领间露出的金色十字架。
奇怪的是,女人的照片非常少,仅有的那么一两张,大概就是花环,和关慧良相比,她太一般了,只是白,干净,完全谈不上姿色。
天上倏地一亮,闪电了,稀疏的雨点被风吹着,拖着尾巴斜打在玻璃窗上,雷子侧头看了看关慧良,他背对着他,光着屁股蜷成一个团儿。
第八章
“喂。”雷子叫他。
关慧良没有反应,外头雨唰地大了,噼里啪啦打着窗户,雷子的心有点乱,狠狠关掉相册,顺手点开旁边的红色图标。
五颜六色的界面让他很茫然,随便在哪里一碰,手机忽然开始播放音乐,是吵闹的摇滚乐,他手忙脚乱,一通乱摁才关掉。
这是个放音乐的东西,里头那些名字他大多不认得,胡乱往下翻,翻到一张张国荣的图片,下面写着“一百首华语怀旧老歌”,他轻轻点开。
《爱你十分泪七分》、《天上有朵雨做的云》、《昨天今天下雨天》。
他盯着那些歌名,手指有些颤,微微一触,熟悉的歌声缓缓响起: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慢慢地绽放她留给我的情怀,春天的手呀翻阅她的等待,我在暗暗思量该不该将她轻轻地摘……
雨、潮气、孟庭苇,时间一下子回到十五年前,他含着雪糕骑着自行车,追着前头穿白衣服的背影,小镇的街那么长,风里有股青草的味道……
轰隆!一个雷陡地炸开,农村的雷和城里的雷不一样,像是从天上直击下来,震得大地都发抖,关慧良明显弹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害怕,第二个雷就到了,像是直接拍在房梁上,能看见拴灯泡的电线来回摇摆。
他怕得厉害,那件白衬衫紧紧裹着他的躯干,歌里唱着“怎么舍得如此接受你的爱,从来喜欢都会被爱成悲哀,怎么舍得如此揽你入胸怀,当我越是深爱脾气就会越坏,”雷子从后头使劲搂了他一把,关慧良惊诧地叫出了声。
雷声仍然很响,还有闪电,劈开乌云和雨幕,将旧屋子霍然照亮,因为这雷,两个男人慰藉着搂在一起,一首老歌在他们身边缓缓地唱:爱情的手呀抚过她的等待,我在暗暗惆怅竟不曾将她轻轻地摘……
雨很长,长得他们彼此纠缠着睡去,睡梦里有脚步声,有古怪的笑声,还有女人连绵的呻吟,雷子睁开眼,鼻端是淡淡的香气,叫床声从展哥和阿斋那屋传过来,他皱着眉翻身下炕,看见地上一串杂乱的湿脚印。
他往窗外望,门口的小裤衩不见了,回头看看关慧良,不知道他是不是醒了,那屋的女人叫得很卖力:“啊!啊!哥……好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