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成了个人渣
白先生没有躲,甚至揉了一把情人的头发,当他转过身,却发现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妻子,穿着发黄的连衣裙、踩着红红的高跟鞋,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我那时候脑子一下子懵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素霞会在那里,也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
多年以后,白先生这么说着。
但他只站在了原地,甚至没有将胳膊抽出来,我猜他是想要逼迫他的妻子认清这个事实,逼迫他的妻子做出妥协。他因为出轨心中怀有隐秘的愧疚与歉意,而一旦说破了,他的妻子知晓了忍下来了,他就可以将这一切视作是“允许范围内的错误”,心中不必再有什么包袱。
“她也知道,她默许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她,但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么,我给予了她优渥的生活,有点小委屈,也无伤大雅吧。”
我攥着手指,轻描淡写地说着推测,白先生并没有反驳。
这么想着的白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对他的妻子、他承诺过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女人说:“素霞,你来了。”
不是“这都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不是“对不起”,而是一句“素霞,你来了”。
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一句话。
陈家的闺女,陈素霞女士,我的母亲,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白先生本能地去扶,却被他的情人死死地攥着。
白先生终于有些慌乱了,他喊了几遍素霞,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陈女士半趴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或许有十几秒钟,也或许有几十秒钟,白先生甩开了她的情人,抱起了陈女士,陈女士脸色铁青,双眼却是睁开的。
“我给她做急救措施,喊人去叫120,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看我,”白先生点燃了一根烟,夹在了手指尖,“她一滴眼泪也没留,但最后的眼神我记住了,是恨。”
我扑了过去,攥进了他的领口,不管不顾地将他摁在沙发上打,我的脸上都是水,鼻涕眼泪凑成了一团,那么多年对母亲压抑的思念与不甘终于无法抑制。
那是一个傻女人。
白先生被我打得鼻青脸肿,嘴角甚至咳出了血,我踹着他的小腹,他疼痛极了、蜷缩成了一团,却依旧能无比平静地说着话。
“医生说,素霞是心脏病突发,但她之前没有丝毫的征兆。她身体一直很好,年轻的时候还拿过排球比赛的第一名,就连生你,也没折腾太久。
“我一开始不相信这个消息,我对医生说我有很多的钱,但医生说,钱也买不回命。
“后来你外公和舅舅姑姑都赶过来了,带走了素霞的骨灰,也夺走了你的抚养权,再后来,我花费了一些功夫,让素霞重新在我身边安葬。”
“你不必把挖人骨灰扰人安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姓陈,那不是我外公,是我的爷爷。”我打累了,也意识到他根本就是想让我打他,我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你终究是我的儿子,无论你是否承认,”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丝巾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得出来多年养尊处优,那副模样和张晨还要几分相似之处,“那个害了你母亲的女人后来嫁给了一个赌徒,她的娘家人也与她断绝了关系,钱不够花就去当了妓`女,前段时间,听说已经死了。”
“你做的?”
“那只是她的选择。”
白先生扯了扯嘴角,只这个表情,我就知道同他脱不了干系。
我也笑着说:“你才是害死我母亲的主谋,你什么时候去死呢?”
“从法律的层面上来看,我没有任何的责任,”白先生将手帕折叠好,许是因为沾染了血迹,又伸手扔到了垃圾桶中,“肺癌晚期,没多少时间了,你不必心急。”
“那可真是,罪有应得。”
“我后来娶了一位太太,太太身子弱,前些年也离开了,名下原本还有一个儿子,送去国外沾上了毒瘾,几年前也没了,”白先生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单纯在说别人的事,“我原本想百年之后,留一笔钱给你,但现在后继无人,只能将所有的身家托付给你了。”
小说中的幡然悔悟、一生不娶,都是骗人的。
人是如此自私又狡猾的生物,本能地会叫自己舒服些,纵使白先生对陈女士心怀愧疚,也不会妨碍他之后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精细养大的儿子,终究弃他而去,叫他不得已,去找我这个他已经放弃许久的儿子。
“你还不如把所有的产业都捐献给慈善基金。”
“里面的猫腻,你应该也清楚吧,”白先生吸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与企业破产、员工家庭波动相比,慈善资金发挥的作用并不那么大。”
我哂笑了一声,并不想听更多的内幕消息,其实这是一种变相的默认,我对于接手他所有的财富并不像最初那么抵触。
有人送钱到门口,用不着那么难过和抗拒,纵使这些钱财的来源并不干净,我极力地在大脑里劝说自己,试图让自己学会贪婪、拥有野心,但显然无法激发出什么高兴的情绪来。
我无法欺骗自己,这次的妥协不是为了张晨,我也没想到,我为了张晨这个和白先生没什么区别的人渣,我竟然还能做到妥协。
不过是在监狱的几次见面,他就撩得我心神不宁,让我变得软弱踌躇、不复最初的坚定。
白先生并没有再继续呆多久,他像是也极为疲惫了,用手机打了个电话,有人礼貌地敲了敲门,我去开了门。有一行人走了进来,带头的小心地扶起了白先生,一行人匆匆离开,还给了我暂时的安宁。
我将用过的茶杯扔进了垃圾桶里,透过窗户发现白先生走出了我的单元楼,他站在了原地向后看,正好与我的视线相对。
我明知道他应该什么都看不清,但还是转过了身,回到了客厅里。
这个假期真是糟糕透了,我让秘书安排飞机尽快返程,又打开了工作信箱,开始处理积累的工作,第二天一早,就返程回去。
刚刚下了飞机,手机里就多了一条消息。
“相关的手续我安排手下人去办了,之后会有人与你保持联系。”
我向上翻了翻,过往的消息是提醒我抛掉一只基金的,我将手机扔在了一边,捏了捏眉心。
第80章
温市的这一番经历让我对张晨减刑出来这件事抱有了放任的情绪,早点出来也好,总呆在里面也是一枚定时炸弹。
我去监狱看他的时候,对白先生的事闭口不谈,他还是老样子,摸摸手亲亲脸,嘴里说着调`情的话,但我心里却没什么情绪波动了,我一看到他,就会想到白先生,想到白先生也就会想起早逝的陈女士。
年轻时候的陈和平抓过太多次奸情,至今还能活着,得说一句福大命大。但我也会宽慰自己,毕竟当年我和张晨之间,也就是个炮友关系,既然不是男朋友,那开放性`关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