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成了个人渣
“你是不是下午就走了?”
“对,没什么事儿了。”
“爷爷那里也不去看了?”
“时间来不及了。”
“哦。”
我们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从天台向下走,依旧是一前一后,他在前,我在后,走的是楼梯,楼梯也几乎没人走。
他迈快了几步,转过身,向我伸出了手,他说:“你走得那么慢,要不要扶着我的手。”
我伸出手,搭在了他手心,笑着说:“谢谢你。”
他定定地看着我,手掌下移猛地翻转,“啪——”,他的手心打在了我的手背上,像少年时那样,玩儿着幼稚的游戏。
我的手背一下子就红了,他许是用了很多的力气,他又翻过了手,露出了手心,说:“你也来打我啊。”
我向下走了几个台阶,像是被蛊惑了似的,抓着他的手凑到了嘴唇边,我亲了他的手心一下。
“你怎么亲我啊?”他轻轻地问。
“我不知道,就是不想打你。”
他抽出了手,眼前像蒙上了一层单薄的雾,偏偏笑得肆意妄为,他说:“陈和平,我是栽在你的身上了。”
他的情话可真动听啊,每一句都像是真的,好像他离开了我就会活不下去一样。我强迫我自己从那迷蒙的渴望与虚幻的甜蜜中抽离而出,我好像重新吸到了带着细小颗粒的空气,落在了痛苦的真实之上。
“张晨,我马上就走,你该回家了。”
“你就没想过,我会跟你一起走么?”
“你会么?”
“我不会。”
张晨伸手挽上了我的臂弯,我们沉默着一起下楼,像是在挽留最后的一点点时光,等走完了最后一个台阶,他又极为自然地收回了手,他说:“等我有了空闲,我会去鹿市看你的。”
“不必了。”我听到了楼梯间外人群的话语声,像已经淌过了甜腻的爱与欲-望,重新触碰到了冰冷的理智。
“为什么呀。”张晨的声音依旧带着笑,他永远从容,不见丝毫慌张。
我磋磨着手指尖的软肉,回他:“或许下次你来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
他没再说话,没有反驳我,也没有指责我,我推开了楼梯间的大门,停了三秒钟,没听见脚步声,就松开了手,任由门重新撞上,阻隔了我与他。
我披着层层的伪装,与大厅的主办方、合作商人握手告别,再离开酒店的大门,司机将我送到机场,有专人为我办理好登机手续,我提前登机,坐在了座椅上,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未过多久,飞机起飞,我透过狭长的窗户看着这座我熟悉的城市,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
这座城市连同城市里我纠缠的人,一起在我的心底撕扯,我疼痛而悲伤,但却发现,许是经历过太多遍,此刻竟然勉强能有所适应。
人的一生太过漫长,那些曾经以为会永远束缚的过往,终将会一点点抹平。
我短暂地忙完了工作,戴上了眼罩,沉浸了睡眠中。
梦里,还能见到张晨的模样,我们蹲在厚实的雪地里,吸着鼻涕,一点点压着雪,他的鼻子通红,很嫌弃地说:“这雪人可真丑。”
他这么说着,却小心翼翼地团了个雪球,塞到了最上方的大雪球上:“喏,给他做个耳朵吧。”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么?”
“什么呀?”
“口是心非。”
我说完了这句话,撒丫子就往回跑,张晨追不上我,气得直嚷嚷,上课铃响了,我就特得意地窜回了教室里。
张晨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我给他让了位置,他瞪了我一眼,没吭声。就在我以为这回我赢了,他要吃个哑巴亏的时候,脖子骤然一凉,我刚想喊出声,抬头正好看见班主任写好了板书,要转过来。
我呲了一声,但张晨得寸进尺,直接把那团雪块扔我毛衣里了。
他在我的怒目而视下无声地大笑,搓了一把通红的带着水珠的手,转过头装好学生了。
我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把毛衣从棉裤里抽出来,再把化了一半的雪块掏了出来,一看那雪块简直气到爆炸。
张晨用了极大的力气,这雪球都成了冰块了。
我暗恨极了,发誓等下课,肯定要团个更大的,也塞到张晨的脖子里。可下课铃响了,张晨却抓住了我胳膊,从书包里抓出袋东西来。
“这什么啊?”
“糖雪球,可好吃了,分你吃,别跟我生气了。”
我可不像是能被一点吃的轻易收买的小学生,但张晨松开了我的手,我也没跑,眼看着他撕开了包装袋,取出了一个红彤彤包裹着白的东西,一下子塞到了我嘴里。
白的是熔化后又黏上的糖,红的是山楂,吃起来又酸又甜。
“你喜欢么?”张晨笑眯眯问我。
“还行,不过这东西小姑娘才喜欢吧。”
“我喜欢,我喜欢才分给你吃的。”
他这么一说,我挤压了一节课的火气,就彻底没了,虽然我不喜欢吃甜的,但这东西味道还真不错,可以吃。更何况——张晨这个喜欢吃独食的,能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让出来,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还是放了句狠话的:“以后别再把雪球塞我脖子里了。”
张晨咬着糖雪球笑着答应了,可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是总爱逗我,我气得恨不得拎起他打,但他只要可怜巴巴地看我,我就总下不去手了。
飞机上的提示音让我重新睁开了双眼,我撤下了眼罩,折叠好了毛毯子,收拾好所有必要的物品,等飞机缓慢下滑,重新接触到了地面。
我拎着公文包,一点点走下了飞机,鹿市的班子来了人接我,新一轮的工作又开始了。
十月,原来的头升职省委,经过多次考核和会议讨论,我成了鹿市的一把手,继续开始高强度的工作。
十二月,全年经济总结,本年度本市的GDP与往年相比,得到了明显的提升,央视特地派遣了专业记者,前来采访报道。
我在忙碌中接收了记者的采访,见面之后,才发觉那位记者有些眼熟,等到采访结束,才问了对方一句:“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那位记者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头发又黑又长,脸上的妆很薄但能看出皮肤很好,整个人气质非常好,说话条理清楚,脑子非常活,胸上的名签写着三个字“李婉婷”。她听了我的话,莞尔一笑:“您还记得有一年,您逛超市的时候,遇到人采访您么?”
我想了想,有了点印象:“你就是那时候的小姑娘?”、
“是啊,”她有点不好意思似的,“那时候刚入职没多久,没认出来您。”
“没关系的,本来就是市民采访,我也是市民,哪里采访不得了?”
“可是……后来还给您带了点麻烦。”